離地麵還有兩米的時候，衛域邈手臂上蛛絲回彈的力道緩衝了他們的下降速度，衛域邈下意識緊了緊懷裏的冷奕染，雙腿蜷曲發力，進一步緩衝了落地時的速度。
    但還是傷了右腳腳踝。
    雙腳站定，衛域邈扯掉手臂上的蛛絲，輕拍冷奕染後背：“我們落地了。”
    冷奕染睜開眼，確認已經安全，放下心來才發現自己熊抱一樣攀附在衛域邈的身上，可以說是形象全無。
    以最快的速度從衛域邈身上跳下，冷奕染有些尷尬：“趕緊走，我們鬧出這麼大動靜，那些躲在暗處的人可能正伺機而動。”
    衛域邈一瘸一拐跟上去，冷奕染見狀去駝他，拉起對方右臂，扯動衛域邈肩上的傷，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氣。
    冷奕染慌忙鬆手：“什麼情況這是？為什麼我受傷的地方，你也會受傷？”說完看了看自己的右肩，發現傷口的疼痛好像並不明顯，而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衛域邈走到冷奕染身邊，剛剛降落時注意力全在雙腿上，所以沒顧及到自己的傷勢，這會兒放鬆了，才發現肩膀疼的厲害：“這是我的限製條件，要保護你不受傷害，當你受傷時，傷害會逐步轉移到我的身上。”
    冷奕染：“我操？怪不得你一直保護我，原來是這樣。”
    衛域邈點點頭又搖搖頭：“即便是沒有這個限製條件，我還是會保護你的。”
    說完抬眼認真的看向冷奕染，眼睛裏滿是真誠，活像一隻愛意滿滿的狼崽子。
    冷奕染實在有些受不了對方這樣一本真經的撩他，咳了咳，轉移重點：“這限製條件真是太坑爹了。”
    衛域邈道：“其實現在對於玩家的限製已經非常輕了。以往穿越的玩家，要神情舉止都模仿原主，OOC（人設崩壞）程度不得超過80%。現在玩家不僅不用模仿原主，還能恢複自己的樣貌，已經很人性化。”
    “還不都是為了方便你們互相殘殺，”冷奕染一語道破：“那你們這個限製條件總得有個依據吧，難不成是隨機分配？”
    衛域邈搖搖頭：“限製條件其實就是原主死前最在乎的事情，或者是最想達成卻沒能達成的事。”
    “最在乎的事我能理解，想達成而沒達成的事，原主如果死前最想變成富翁，難不成也能成為限製？”
    衛域邈點點頭：“如果原主最在乎的是錢，那麼玩家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絕對要以賺錢為第一目的，如果因為任務中的某個步驟需要舍棄金錢，玩家則必須選擇其他方法完成任務。”
    冷奕染點點頭：“那他在咱們這個世界來倒是輕鬆，反正也不存在積累財富的負擔……等一下，你的限製條件是保護我不受傷害，說明張梓哲這龜孫子死前最在乎的事是保護我不受傷害？”
    衛域邈點點頭。
    “我操，不愧是過命的兄弟啊，死的時候都還想著我。”正說著，冷奕染看到衛域邈額頭出現一個血洞，慢放鏡頭一般倒了下去。
    血液迅速染紅地麵，四散開來。
    冷奕染來不及管是誰暗算了他們，衝上前一邊急切的叫著衛域邈的名字，一邊探了探他的呼吸，又摸了摸脈搏，沒了，都沒了，這副身體一點征兆都沒有的迅速喪失生氣，除了還有餘熱，安靜的讓人害怕。
    冷奕染腦子裏一片空白，沒了思考能力，也不在乎周圍有多危險，他隻感到有些呼吸困難，心髒好似被狠狠錘了一拳，疼的讓他冒出了冷汗。
    這時候他真想自己也有衛域邈一樣的限製，可以將對方身上的傷轉移到自己的身上。
    “看來我的傀儡控製能力還是不夠熟練啊，狙擊手居然射中了玩家，留個NPC給我。”一個女孩動聽的聲音傳入冷奕染耳朵裏，隨之傳來的還有一串輕快的腳步聲。
    冷奕染眼內充血，回頭看向身後漫步走近的人，在對方前進的路上織滿了空氣鋼絲，隻等將對方切成無數碎片。
    這時候那人停住了腳步。
    那是一個穿著藍色長袍，約莫十八九歲的女孩，兜帽戴在頭上，讓她的臉在陰影裏顯得尤為蒼白。
    女孩朱唇輕啟：“我勸你還是不要用異能了，你似乎是能鍛造出透明的盾吧？這些盾既可以用來切碎移動中的東西，也可以格擋子彈讓槍炸膛。但如果是遠距離的狙擊槍，不知道子彈會從哪裏來，你也沒辦法用盾阻擋吧？”
    冷奕染皺起眉來，這些信息對方是如何獲得的？手槍炸膛的事情，是在剛出烏玉市不久的高速公路上，難道那火異能高瘦男人跟他們是一夥的？半路打劫其實隻是試探每一個進入寸嫦市人員的實力？難怪離開時，那人的眼神有些異樣。
    “本來想留著這玩家打聽信號塔裏的任務信息，不過留著你也一樣，你們這麼親密，他應該什麼都會告訴你吧？”說完女孩轉身，說了聲“帶回去”後離開。
    冷奕染便看到幾個人從周圍的建築裏走出來，他們臉上的神情略顯呆滯，似乎是女孩口裏提到的“傀儡”。
    此時掙紮說不定會被遠處的狙擊槍射中，冷奕染雖然此刻氣血上湧很想拚死為衛域邈報仇，而他實在沒有一擊殺死那女孩子的方法，隻能收掉異能，乖乖被那些傀儡拖走。
    傀儡們從他後腰上搜出一把槍和一把匕首，這是他們之前在高速公路上搜刮來的。冷奕染剛剛沒用槍拚死一搏也是有原因的，他不論是末世之前還是末世之後都沒用過槍，今天麵對蟑螂群，開槍根本沒用，而槍響反而會引來更多蟑螂；麵對蜘蛛，他全身被蛛網黏的死死的，沒辦法從背後掏槍；而麵對站在不遠處的女孩，他壓根就沒把握一擊命中，說不定還沒開槍，就被遠處的狙擊手給阻止了。
    槍在他手裏，真是雞肋，關鍵時刻用不了，現在被收繳了，又覺得可惜。
    回頭看著躺在地上被無視的衛域邈的身體，離自己越來越遠，冷奕染眼裏的淚水在打轉。
    他才明白為什麼當初張梓哲要選擇一個人跑到河邊走最後一程，因為眼睜睜的看著自己過命的兄弟死去，實在是太他媽難受了。那龜孫子太懂事了。
    切身體會衛域邈在自己麵前一點點變冷，比當時從衛域邈嘴裏聽說張梓哲的死訊，還要難受一百倍。
    冷奕染死死咬住牙齒，直到牙齦傳來鐵鏽味也沒有絲毫放鬆。似乎隻有口腔疼痛一點，心裏的痛才會被緩和一點。
    他與衛域邈的交情，自然比不得和張梓哲從小到大的感情，但他剛好出現在梓哲消失的時候，又出現在梓哲的身體裏，還跟梓哲一樣與自己同生共死，甚至不顧危險的保護自己，難免會讓冷奕染移情，把衛域邈當作同等重要的好兄弟。
    而更深的，冷奕染的心痛裏，大概還透出另外一種情感，隻是他還不太明白。
    不知道過了多久，冷奕染腦子才慢慢清明。此時他坐在一張鐵質椅子上，頭頂被罩上一個金屬頭盔。
    “電刑？嗬嗬，真是沒創意。”冷奕染邪邪笑著。
    女孩取下頭上的兜帽，在冰冷的光線裏露出她如同吸血鬼一般毫無血色的臉。
    冷奕染忍不住吹了聲口哨：“好漂亮的妹子。”
    女孩的桃花眼原本自帶三分柔情，但此時因為冷奕染輕佻的話，瞬間充滿怒意和厭惡：“在我們的世界裏，你這樣輕浮的男人都會被教母施以水刑。”
    冷奕染挑了挑眉：“哇噢，母係社會，民風保守，宗教勢力強大。讓我猜猜，你們那兒的男人不會還有貞操帶吧？”
    女孩抬手就是一巴掌，扇的冷奕染嘴角流出血來。
    冷奕染感到臉上火辣辣的疼，久久沒有褪去，他突然又想衛域邈了，如果那傻大個兒還活著，這臉上的疼痛也會被轉移過去嗎？
    女孩用手抬起冷奕染的下巴：“你這個肮髒齷齪的婊子，說，人類聚集地到底在哪兒？”
    冷奕染第一次被人這樣罵，倒有些新鮮：“我要說我其實喜歡男的，你是不是還會說我罪孽深重，要受到上帝的懲罰？”
    女孩又是一巴掌：“無恥！”
    冷奕染點點頭：“恩，這還差不多。”
    女孩見冷奕染不打算回答問題，退回幾步，開啟電閘。
    痛。好痛。
    這是冷奕染唯一的感受，從天靈蓋一直到腳底，全身都痛，好似每一根神經裏都有無數小鞭炮在不停爆炸，他的身體不自覺地抽搐著，嘴角不受控製的流出口水。
    女孩斷掉電閘，對於冷奕染的這副狼狽樣感到非常滿意，又問了一遍：“人類聚集地在哪兒？”
    冷奕染眼角滑出一滴眼淚，不是電擊造成的生理性淚水，而是他這次真正意識到，衛域邈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不然他身體上的疼痛也不會持續這麼久，對吧？
    女孩聽到冷奕染嘴裏低聲嘀嘀咕咕著什麼，俯身認真傾聽，卻聽到冷奕染略帶哭腔的說：“操你大爺衛域邈，早知道你這麼快就死了，我他媽就該在賓館把你睡了。”
    女孩氣咬牙切齒的回過身又打開電閘，直到冷奕染腳踝處出現星星點點的焦黑，才停手。
    冷奕染發誓他一直堅信自己是直男，但剛剛為了氣這位抖s小姐姐說的話，不僅不讓他自己惡心，還莫名讓他都有點興奮，這點興奮甚至能轉移他對身體疼痛的注意力。
    於是冷奕染有些上癮的繼續吼：“衛域邈，如果你活過來，老子就獎勵你一個深吻！”
    這，應該就是奇跡發生的時候了。
    冷奕染想。
    然而除了他滿頭冷汗滴在鐵椅子上的聲音，周圍一切安靜的可怕。
    難道是籌碼太小？冷奕染苦中作樂的自嘲。

    作者閑話：

    老公卒，完結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