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還是那個京城，熙熙攘攘，人來人往。
    自己是來和過去做道別的，璞月對自己說。
    一切開心的、不開心的都理應隨著少爺綁他去小軒的那天起消散了。
    重過閭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
    璞月踏進靈悟寺的門，院內種了些菩提樹，他熟門熟路地走進了廟裏，蒲團上跪著一個穿著海青衣的女僧，她邊數著青念珠，邊敲著木魚，口中念念有詞。
    “……楠姑，璞月來看您來了。您又在唱經?”
    那女僧轉過身來，許是她長伴青燈古佛邊，眉目間有股普懷天下的慈悲之感，細看之下她竟和連疏影有幾分神似。
    “……是小月啊，你許久未來看我了，遇見什麼事了?”
    這女僧正是連府的夫人，在連疏影尚幼時，她得到高人指點，入了空門、皈依佛祖。
    “……”璞月暗暗捏了捏拳，忽而跪下身去：“楠姑，我其實……是要來向您謝罪的，您囑托我照顧好少爺，我卻……我以後都不會回到這裏了，我此來一是為了謝罪，二是為了感謝您的知遇之恩，三是為了與您道別……”
    “……你不願留在那孩子身邊了也罷，緣分散了便是散了……”那女僧閉上眼歎了口氣：“有些事強求不得……”
    “求楠姑寬恕璞月！是璞月辜負了囑托……”
    “我不怪你,你能陪他這麼久我已是欣慰……你還不知道吧，疏影那孩子已經中了進士，就在今年三月的殿試……”
    璞月如遭雷擊。
    “……恭喜，恭喜楠姑和老爺得償所願。”
    不正是他希望看到的嗎，他伴讀少爺側這麼多年，不也是希望他早日高中嗎……為何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他入朝為官，想必那一身乖戾之氣也該收斂收斂了，你向來遷就，想必也受了不少委屈，他日有難處再來找楠姑便是。”
    “楠姑，此恩沒齒難忘。”璞月伏身向那女僧磕了三個頭。
    “你走吧，以後再多來看看楠姑。”
    踏出靈悟寺，璞月隻覺眼睛酸澀。
    他入了朝，為了官，他二人不就是漸行漸遠……璞月，早就沒有待在他身邊的理由了。
    到了此時此刻，他究竟還在期待著什麼？
    他還真是賤。
    “好啊，做官好啊……”璞月淒然笑道，顫顫巍巍地行到菩提樹下靠住樹幹，身子終是滑了下去。
    緣分盡了，萬事就該當斷則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