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要升職了你知道嗎？”魏心然突然問。
    景颯點頭。那時的酒會上，他的老板說展諾是下屆CEO了。那時他對展諾滿是抱怨，故意惹他惱怒，現在想想當時的情景，不知為何心底卻暗暗發笑。
    “噫……小哥哥你的眼角在飛。”
    “青年才俊，一表人才。小哥哥你說我哥是不是特別討人喜歡。”
    “當然。”
    魏心然從他身後繞到身側，歪頭笑著問景颯。他沒有回頭回答的利索，任何對心上人的稱讚都會讓另一個人真心感到開心。眼睛慌張的眨了眨，後退兩步又隨即穩住身體。景颯在洗水果沒發現魏心然的舉動，假如他在此刻回頭就能看到她臉上的難以置信。
    嘴角不自覺揚起的完美的弧度，眼底翻湧的不知名的情緒讓魏心然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眼睛，就像是個小偷，偷偷的告訴別人主人的心事。有句話說的沒錯啊，他喜歡不喜歡你，你看不出來嗎？你瞎嗎？兩個人相處時偶然視線對在一起的交纏，雖然都是一觸即分開可視線碰撞在一起卻留下了熾熱的火花，即使都不說話也不會覺得氣氛尷尬。魏心然終於知道看見他們在一起時自己心中的違和感來自哪裏了，兩人之間有種默契讓她惶恐。
    一旦想到她發現了這驚天秘密就覺得無法再直視景颯和展諾，她覺得這個秘密是她承受不來的重負。
    聽到重重的關門聲景颯才詫異的回頭，不知何時魏心然已經離開了客廳回房間去了。
    一連在公司待了一個多星期展諾才有時間回家，有了景颯帶的東西他在公司這段時間總算不至於那麼狼狽，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去洗澡。當他一身清爽的從浴室走出來的時候嚇了一跳，魏心然不知道什麼時候進到他的房間，神不知鬼不覺的就站在門口背靠著門板瞪著他。他回來的時候正是景颯去上班的時間，因為也忙完了他就迫不及待的要回來打理自己，所以現在整個家裏就他和魏心然兩個人。
    “怎麼了？誰惹你生氣了？”展諾好笑的問道。
    “展諾！”魏心然氣鼓鼓的雙手環胸也學他生氣的時候連名帶姓的叫著。
    展諾吃驚。這小丫頭是怎麼了？
    “我們談談。”
    衝椅子抬了下下巴示意他坐下。收起平日裏的嘻嘻哈哈，冷下臉的魏心然眉眼多少有些和展諾相似。
    “好，談談。”展諾坐下雙手十指交叉著放著，掀起眼簾：“說吧，談什麼？”
    十八九歲，正是憤青又青澀的年紀，他們似乎接觸的很多，又似乎碰觸不到更深的領域；是比情竇初開的年紀更老城一些，又對真的情愛一知半解。他們可能用鍵盤在網絡上開車飛快，但是現實裏第一次被人命令脫下衣服，可能是讓脫下剛撿到的三級甲。張張嘴巴難以啟齒，展諾很耐心的在等著。
    “你和景颯在搞同性戀？”魏心然本來聲音已經拔高，可是在說到最後三個字的時候聲音不自覺的壓低，低得有了咬牙切齒的意思。
    問完之後房間驟然靜下，展諾沒有驚愕她的知道，也沒有失措她的逼問，魏心然發現他在認真的思考。她不知道這有什麼好思考的，要麼否認掉斥責她思想的肮髒天方夜譚的想象皆大歡喜，要麼幹脆就承認讓她好好搜腸刮肚用上這輩子最好的口才苦口婆心的勸說，或者暴跳如雷的罵他的誤入歧途執迷不悟。
    沉默得魏心然都感覺到了壓抑，然後她聽到她的哥哥輕描淡寫的說道：“我們是正常的在戀愛，不要說什麼搞同性戀。”
    這個瞬間魏心然不知道自己是可笑還是仿佛被愚弄一樣的憤怒，她難以置信的望著展諾可笑可氣的冷聲笑出：“嗬，正常戀愛？這哪裏正常了？”她在原地不停來回走動像一隻被困的小獸，不時的衝展諾搖頭冷笑。
    “那你告訴我，這種感情哪裏不正常？”沒想到有一天他會和一個十八九歲的孩子討論感情的事。展諾不禁苦笑，他知道，自從踏出那一步接受景颯的那一刻起，他終有一天會麵臨各種質問。
    “兩個男人？你想告訴我這種感情是正常的？”
    “是啊，兩個男人。在你們眼中愛情沒有錯，錯的是兩個男人。”
    聲音低緩而溫和，展諾望著魏心然眼神溫柔又決然，魏心然怕極了他們家遺傳的近乎偏執的個性。越是溫柔的人，在心底深處都有一處扭曲的黑暗的執著。那是一塊禁地，任何人都碰不得。
    “曾經，我們由白人決定黑人能不能活下去，男人來決定女人該不該受教育，後來我們都認為這是荒誕的，如今，我們卻又讓異性戀來決定同性戀能不能相愛。愛本來是幹淨的，這是人類最原始最本能的情感。誰能評判這份來自身體本能的情感的對錯？”
    “你喜歡上他了？”
    聲音小心翼翼，魏心然緊握成拳指甲深陷掌心。她努力克製自己身體不去顫栗，她的哥哥太過完美和優秀，家業、學業、前途一路走來他都是天之驕子。他是她的哥哥，是她心目中有擔當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自己受了委屈可以為她出頭的男人。然而這樣從未受到過挫折的哥哥，到底明白不明白這個世界有多殘酷，流言蜚語和輕視的眼神都可以壓垮他寬闊的肩。
    “也許我在學校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他了。是我，一直在給他希望又不肯正視他。幸好，他追上來了。也幸好，我逼了自己一把。”

    作者閑話：

    曾經，我們由白人決定黑人能不能活下去，男人來決定女人該不該受教育，後來我們都認為這是荒誕的，如今，我們卻又讓異性戀來決定同性戀能不能相愛。
    ——摘自：李銀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