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依稀，微風過，竹葉落。段邪若是無視掉旁邊略帶殺意的目光，倒還算是個美景吧。
    一路上，誰也沒說。
    葉愉秋悶得難受，對段邪說：“段公子，你為什麼那麼想和我三師弟決鬥？”
    段邪看了一眼葉愉秋，良久才開口：“因為，我輸給他過。”即使段邪不想承認，但這確實是事實。
    葉愉秋一愣，突然大喊：“什麼？！我三師兄打敗過魔尊！”葉愉秋立馬崇拜的看向白漪，恨不得直接撲上去了。
    白漪沒有回頭隻是直徑走著，像平時那般冷淡。段邪也低下頭沉默不語。
    見氣氛不對，葉愉秋也訕訕的安靜下來。
    風未停，卷起段邪的黑衣墨發，白漪悄然偏過頭，注視著段邪。他的眸子很淡，像是什麼也沒有一般。段邪抬起頭，對視良久，白漪移開視線。他的發絲在白衣上，像水墨畫一般分明。
    段邪抬起頭，陽光正好。那一天，也是這樣的天氣吧。
    “你天生魔體，天賦異稟，以後必成大器！”
    段邪小時候已經無數次聽過諸如此類的誇讚，因為體質特殊，段邪自出生起，便是整個魔族的焦點。對他們來說，段邪是魔族的希望，但對於段邪來說，他們隻是一群隻會讓自己不分晝夜修煉的陌生人。
    段邪一直沒有絲毫懈怠，但他也並不知，自己這樣修煉到底是為了什麼？就這樣，盲目的繼續下去了。
    宇文司涵一襲青衣，看著笑得溫和：“阿邪，今日要去玄銘仙門，那裏有很多像阿邪這樣厲害的弟子。阿邪想不想和他們切磋？”
    “他們，很厲害？”年幼的段邪忍不住揚起小臉，赤眸比平時亮了幾分。
    “嗯，玄銘仙門是正道第一門派，當然厲害，說不定會有比阿邪還厲害的人你呢。”宇文司涵揉著段邪的頭，深邃的墨瞳忽閃。
    這孩子生來就高高在上，魔族有沒有幾個人敢與這孩子切磋，一來畏懼他的力量，二來不敢傷著他。他怕是，很寂寞吧。
    段邪粉雕玉琢的臉上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
    ……
    “這孩子贏了幾場了？”
    “不知道，好厲害啊。”
    “這你就孤陋寡聞了吧，這孩子天生魔體，準是下屆魔尊！”
    “玄銘仙門這次丟臉了……。”
    看著被打趴的少年，段邪臉上麵無表情，更是連一點喜悅也看不見，周圍的讚許更是紛紛而至，而段邪隻是僵硬的站在那裏。
    騙人的，騙人的，宇文司涵騙我。
    段邪原本明亮的眼睛又陰沉了下去，周圍的一切也失去了原本的色彩——所以，我修煉，到底是為了什麼？
    段邪咬牙，抬起頭，看著玄銘仙門的弟子道：“你們玄銘仙門不是很厲害嗎，難不成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玄銘仙門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隻能連連歎氣，說著“此子猖狂”卻也沒了下一步動作。
    段邪赤眸更加暗了幾分，輕笑：“都說修煉難，其實也不過如此！”所以，你們看我這麼猖狂，倒是讓一個真家夥上來啊。
    一旁的宇文司涵則是連連皺眉，從小就是天才的段邪沒有體會過失敗，自然不知修煉真正的意圖，若此下去，怕是對他太過殘忍。
    “我來。”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
    人群中，一個與段邪差不多大的少年站了出來，他傲氣淩然，似乎天生便是那般不服輸。但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這個孩子，並非仙門弟子。他身上穿著的，隻是普普通通的衣服罷了。
    “喂，你這小家夥湊什麼熱鬧，沒看到玄銘仙門的弟子都被打趴了嗎，你一個普通人上來湊什麼熱鬧？”
    其他人也紛紛開始勸那個孩子，但他卻從始至終隻是看著台上的段邪，淡色眸子一直盯著段邪的眼睛，直徑走上比武台。
    段邪的眉頭緊皺著，看著眼前瘦弱有清秀的少年開口：“你還是下去吧，我會打傷你的。”
    那個少年的眼睛一直看著段邪的眼睛，半晌才開口道：“不是這樣的眼睛。”
    段邪微愣：“你說什麼？”
    “不一樣，和那個時候的眼睛不一樣。”
    “喂，你到底自顧自在說什麼？”
    少年收回目光，道：“開始吧。”
    段邪看著盛氣淩人的他，沉默了一會，召喚靈力朝他襲去。動作極快，紅色的靈力絢爛。
    眾人不住紛紛掩麵，那個九歲的少年，怕是已經奄奄一息了吧。
    段邪冷笑，奶聲奶氣道：“不堪一擊。”
    當炫目的靈力消失，原本少年在的地方已經空無一人。
    突然，段邪耳邊一道聲音傳來：“速度還可以，招式太過花俏，聲勢太大。”
    “什麼，他是怎麼躲過去的？！”眾人瞪大眼睛。
    段邪回頭咬牙：“那這招如何！”更加強大的靈力被段邪召喚，這次比上次更快！
    靈力的餘力散開，段邪依舊沒有看到他。突然感覺背後陰涼，背過頭，少年純白的靈力在指尖運轉，那靈力並不張揚，若不仔細，還真發現不了。
    段邪想躲開，可他的速度更快！
    看著少年放大的臉，他麵如白玉，眼睛顏色很淡，像琉璃一樣。
    “嗡——”隻聽見耳朵裏一聲長鳴，段邪感覺渾身酸痛，他的靈力看似溫和無害，但此刻段邪確實疼的直皺眉。
    場上很安靜，甚至連場下也無一人說話，突然有一人開口。
    “他，他贏了？”
    “天，他居然贏了！這還是哪家的？”
    “誒，少年，有興趣來我們門派嗎？”
    “……”
    若是剛剛段邪被捧得越高，那麼現在那麼少年就收到了多少關注。
    輸了？
    段邪努力起身，想站起來，卻渾身無力。
    宇文司涵立即衝到段邪身邊，扶起他，剛開始有些擔心，但突然看到段邪熠熠生輝的赤眸和不住上揚的嘴角，當然也少不了淚水。宇文司涵笑了，看來此番真的沒有白來。
    不甘心，好不甘心！
    段邪咬牙，對台上的少年喊道：“我以後，會贏回來的！一定！”
    少年遠遠的看著段邪，與他對視良久，他似乎笑了。
    “名字，告訴我你的名字！”
    少年搖搖頭，什麼也沒說就離開了。
    段邪淚水順過臉龐，他看著扶著自己的宇文司涵問道：“我以後，還要和他打！”
    “嗯。”
    “我下次不會再輸了！”
    “嗯。”
    “我……我一定……”所有的話全部在不甘心的哭聲被抹去。
    宇文司涵輕笑，摸著段邪的頭。
    第二年，段邪再次來到玄銘仙門，卻被白漪再次打敗。
    後來第三次，第四次……
    魔族的長老大概都覺得沒有臉了，最後一次將狼狽不堪的段邪捉回去後，就再也沒讓段邪來過玄銘仙門。
    段邪回想著不堪的過去，連連搖頭，現在不一樣了。
    再抬起頭，卻看見白漪的眼睛一直看著自己，白漪見他抬起頭，隻是又收回目光。
    段邪疾步走到白漪前麵張開手臂攔下了他。
    白漪停下了腳步，微微低頭看著段邪。段邪像是想起了什麼，往後退了兩步，踮起腳憤憤不平的看著白漪。
    該死，長這麼高做什麼？！
    葉愉秋憋了挺久，見有動靜立馬開口：“誒誒誒，怎麼了怎麼了？”
    司徒羽也是一臉戒備的看著段邪。
    段邪眼睛閃爍，揚聲道：“名字，告訴我你的名字！”
    白漪一愣。
    葉愉秋也傻了，道：“段公子，你說什麼呢，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段邪沒有理他，隻是死死盯著白漪。赤眸灼灼。
    白漪輕笑，略帶嘲諷的說：“你這是在玩角色扮演？”
    段邪感受到了白漪赤裸裸的鄙視。白漪直接越過他，經過他旁邊的時候冷哼了一聲，用鼻子的那種。
    段邪氣的直跺腳，憤憤道：“你好好看著吧，我一定贏你的！”沒有用本尊，而是我。
    白漪轉過頭，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目光卻有些不易察覺的溫和，他開口道：“走吧。”
    段邪隻得恨恨跟上白漪，說著：“明天你一定要和我決鬥！”
    白漪聞見，轉頭看了段邪一眼，又是冷哼一聲。
    “不許無視本尊！”
    “嗯。”
    “和我決鬥！”
    “好。”
    段邪一愣，良久道：“你同意了？”
    白漪目不斜視，隻是微微點頭：“嗯，但是是在曆練結束後，而且，你要答應我三個條件。”
    “你說。”
    “嗯，沒想好。”
    “……你是在耍本尊麼？”
    “以後想到了再說。”白漪微笑著，這事啊，急不來，等以後再說吧。畢竟……。白漪看了一眼段邪輕歎，還沒發育呢。
    段邪狐疑的看著白漪詭異的表情，突然想到：“你踏雪怎麼來的？”
    “別人送的。”白漪斜眼看著段邪的表情。
    段邪道：“不會是本尊送出去的吧！”
    白漪停下了看著段邪，段邪一愣，又是這種表情，他到底期待自己些什麼？
    “不對不對，本尊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本尊七歲，時間不對。是誰送給你的？”
    白漪有些失落，心情又差了些，“自己猜。”
    “……”本尊又怎麼惹到他了？
    白漪感受著旁邊少年的跟著自己，還有股淡淡的香味，說不上來是什麼味道，像是蘋果和橙子之類混合的味道，很好聞。
    你不記得我了，沒關係，從現在起，你永遠也別想忘記我。
    兩位翩翩少年，一前一後，一黑一白走去。
    葉愉秋沉默不語：“我們好像是多餘的……”
    司徒羽也忍不住點頭，半晌，拍了葉愉秋的腦袋一下：“你才是多餘的！”
    葉愉秋捂住自己的腦袋有些不解——自己又說錯什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