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我願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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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東的破廟裏住著一老一小兩個乞丐,兩人在洮城乞討已經有些年頭了,剛來洮城的時候小乞丐還是個咿呀學語的奶娃娃,轉眼已經是個七八歲的半大孩童啦!
小乞丐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楚晉雲,這是老乞丐告訴他的,不僅如此,老乞丐還有一張寫著他生辰八字的羊皮紙。可是無論楚晉雲這個名字多好聽依舊改變不了他是一個乞丐的事實。
七歲之前楚晉雲一直跟著老乞丐沿街乞討,每天髒兮兮的徘徊在大街小巷,隻為求得好心人賞口飯填飽自己的肚子。
寒冬臘月,老乞丐一病不起沒有堅持幾日便被凍死在破廟裏,楚晉雲連買一張草席來包裹屍體的錢都沒有。
這時顧家一張征男妻的告示鬧得沸沸揚揚,整個洮城的人都知道顧家的少爺顧修睿從娘胎裏出來就先天不足,靠著藥罐子吊著才又過了這些個年頭。
聽伺候顧家少爺的下人說,顧家少爺常年臥床不起,喝藥跟吃飯似得三餐不落,活脫脫一個病秧子。顧家的權勢自是沒得說,據說是和京城裏頭有關係的,可是這又有什麼用呢!能不能活到成婚還是個未知,誰敢把自家孩子嫁過去守活寡呢!
況且還是征男妻,若是女子守了寡,好歹能在婆家蹭一口吃食,若是能誕下個一兒半女,後半生也算是有所依仗了。可若是這男子嫁人後守了寡,無依無靠且不說,即使將來自由了名聲也是不好聽的,何談成就一番男兒事業?到時,隻怕看熱鬧的閑言碎語淹死人。因此,除了迫不得已,誰家又肯犧牲一個兒子呢!
楚晉雲乞討了三天也就得了幾文錢,別說一副棺材板就連買一張草席的錢也還差得遠呢!麵對一直相依為命的老乞丐,楚晉雲唯一能感到慶幸的就是正直寒冬,老乞丐的屍體沒有腐爛,可是人已經死了三日,一直放在破廟也不是個辦法,必須要入土為安才行。
顧家貼出的征男妻的告示依舊靜靜的貼在那裏等待有緣人去將它揭下,可惜整整三天沒有一個人上去,楚晉雲想如果自己滿足顧家征男妻的條件,以顧家的財力自是不會吝嗇一副棺材。
顧家征男妻的告示被人揭走了,還是被一個小乞丐揭走的,整個洮城都在議論這件事,整整三天沒有人去揭告示,大家都以為這件事會不了了之,沒想到竟被一個小乞丐打破了原有的局麵。
大家都在期待事情的後續發展,以顧家的權勢和財力怎麼可能同意顧家大少爺娶一個乞丐當男妻呢?可整整三天除了小乞丐再也沒有其他人去揭告示,事情究竟會如何發展成為洮城人茶餘飯後議論的話題。
“咳!咳!你說告示被一個小乞丐揭走了?”火爐旁的貴妃椅上躺著一名身體孱弱的少年,少年不過十一二歲的樣子,頭發簡單的攏於背後,身體修長,眉目如畫,著一身金色絲線鎖邊的大紅衣衫,上麵蓋著純白色的狐裘鬥篷,襯得那張略顯稚嫩的臉孔越發的蒼白,少年輕輕皺起眉頭,顯然對此感到很意外。
“是的,少爺。剛剛夫人才遣了人來想問問少爺的意思。”小丫頭又向火爐裏添加了兩塊木炭。
“既然有人揭下告示就按之前說的辦吧!”說完少年便闔上雙眼輕寐。
小丫鬟把少年滑落的狐裘鬥篷重新向上拾了拾,隨後輕手輕腳的離開,隻剩下躺在貴妃椅上少年清淺的呼吸和火盆中木炭滋滋作響的聲音相互交映。
“出家?”楚晉雲有點不知所措,不是征男妻的告示麼?怎麼一眨眼就由出嫁變成了出家?
“準確說是帶發修行。”說話的婦人年芳三十左右,略施粉黛,坐於客廳主位,身著一身繡著牡丹花的水粉色長裙,外麵套著一件半透明的絲織長衫,舉手投足盡顯大家風範。
“這也是告示裏的內容嗎?”楚晉雲識字不多,所能認識的字大多是沿街乞討時街邊的店鋪名字。
“你不識字?”聽到楚晉雲的問題貴夫人雙眉緊蹙,隨即又想到了什麼似得展開眉頭。“也是難怪。”
“睿兒年僅十二,距離十六歲成婚還需等待四年,這四年你且在萬佛寺讀書習武、為睿兒誦經祈福。”夫人端起茶盞,輕酌一口茶水複又放下茶盞繼續說道:“睿兒自打出生就是個身體弱的,不能操勞半分,我和他父親隻求睿兒能平安順遂過完一生,將來顧家上下還得靠你多幫睿兒打點,你也放心,隻要你對睿兒一心一意,顧家自是不會虧待了你,可你若是生了什麼不該有的心思……”
“我、我知道,但去萬佛寺前我得先安葬了萬叔,就是、就是……”楚晉雲有點害怕,畢竟是個七歲的孩子,他想說萬叔就是那個和自己相依為命的老乞丐。
“這些我已經吩咐管家去辦了,下葬後自會有人送你去萬佛寺,一切我已經讓人安排好,你且安心就是。”說完揮揮手,身側的小丫頭會意了主子的意思,領著楚晉雲下去了。
楚晉雲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大的池子,裏麵的水是從溫泉引入的活泉水,不用加熱便常年保持溫度,作為一個小乞丐楚晉雲關於洗熱水澡的記憶幾乎為零,大多的記憶還隻是停留在夏日裏那座破廟後的小河。
抬起一條腿試探性的邁入水池,隨即又快速的收回,“真是太髒了,我要是下去洗,真的不會有問題麼?”屏風後的少年聽到小乞丐的喃喃自語不禁彎起了嘴角。
畢竟是個孩子,楚晉雲很快便將剛剛的猶豫拋之腦後,歡快的蹦入水中玩起水來,等楚晉雲洗幹淨出來時已經是多半個時辰後的事情了,顧修睿也因為身體原因早早回了廂房。
“少爺,楚少爺已經梳洗完畢,現在正在外廳候著。”說話的正是一直照顧顧修睿的丫鬟――木槿。
“讓廚房多做幾道肉菜,上了萬佛寺怕是少不了要清湯寡水些。”木槿服侍少年披上狐裘鬥篷,又拿來湯寶遞給少年,這才恭敬的站到少年身後隨少年向外走去。
顧修睿沒有想到洗去一身泥垢的小乞丐竟然是這個樣子的:少年頭束一頂白玉發冠,身穿一件水紋長衫,腰係一條長穗青絛,腳蹬一雙藍色緞麵白底小靴,麵如冠玉、唇若塗脂,尤其那一雙小鹿似的靈動眼眸帶著不安又透著些許的好奇,真真是讓人喜歡的不得了!
麵對這些從未吃過的山珍海味,楚晉雲卻並未表現出絲毫品嚐美味該有的雀躍,他看著坐於主位上的那個少年,眼裏滿是傷感。
在沒有見到顧修睿之前,楚晉雲聽著人們談論顧家如何有權有勢,顧家少爺又是如何體弱多病,當時想的卻是老天爺真是公平,可如今見到顧修睿卻突然覺得老天爺真是瞎了眼,如此一個好似從畫裏走出一般的漂亮人兒,怎的舍得讓他受這些病痛之苦。
“可是這些飯菜不合口味?”紅衣少年放下藥碗,取來湯匙盛了一碗蓮子羹遞到小乞丐麵前,道:“嚐嚐這個,健脾益胃、補氣安神的。”
楚晉雲看著少年遞羹時露出的兩節纖細蒼白的腕臂,久久不能移開視線。
“咳!咳!是不喜歡吃甜?”顧修睿蹙起眉頭,剛要收回手臂,就聽小乞丐弱弱地問道:“你願意嗎?”
究竟是“你願意吃甜嗎?”還是“你願意娶我嗎?”楚晉雲沒有說明白,但是顧修睿卻在短暫的瞬間後給出了堅定的答案:“我願意的。”
桌底下緊攥衣角的手驀然鬆開,大抵是人們都向往並鍾愛美好的事物,這簡單而堅定的四個字,終是讓見慣了人情冷暖的小乞丐滋生了別樣的情愫。他想,自己今後所擁有的最美好的東西再也不是那個跟隨了自己七年之久的“楚晉雲”這個名字,而是那個陽光正好的午後身體羸弱的少年用堅定的語氣吐露出的四個字“我願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