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部的護士台前，有個長相白淨的少年吸引了小護士們的注意，連手頭的活兒都慢下來了，就為了多看少年幾眼，甚至於其他科室的護士聽說有個小鮮肉來了，也專程跑來一看究竟。
    “請問——”
    “你們都擠在這裏幹什麼？不要幹活了？”
    護士們正翹首以盼等著少年開口說話，沒曾想卻被巡完房回來的護士長抓了個正著，其他科室的趕緊溜了，臨走時也不忘多往少年白淨好看的臉上多瞅上兩眼，至於本科室的，也都立即該幹嘛幹嘛去了，沒人敢在護士長眼皮子底下插科打諢消極怠工。
    等小護士們都散了，護士長才注意到旁邊個子高挑的少年，長得確實不錯，怪不得把她手底下的小護士們全都招來了。
    “請問，這裏是不是有個剛被送進來不久的人？”
    “你是來探望病人的？”
    “對。”
    護士長將巡完房做好的記錄本遞給值班的小護士：“這裏是住院部，每天都有很多病人被送進來，你說的病人叫什麼名字，是什麼時間被送進來的，男的女的，又或者你知道他住哪個病房？”
    被護士長這麼一問，少年頓時窘迫地漲紅了臉。
    等了半天沒見反應，護士長轉頭對上少年漲紅的臉，心下了然：“你什麼都不知道？”
    少年的臉更紅了。
    “你跟病人是什麼關係？”
    招蜂引蝶。
    這是護士長對少年的第一印象，長得好看不是他的錯，但要是招惹小護士們連活都不幹了，那就不招人待見了。
    不過呢——
    小孩挺嫩生的，說不上話還會臉紅。
    “這樣。”對病人什麼情況都不了解還跑來探視，這情況要擱在平時，護士長早就攆人了，可是呢，少年漲到通紅的臉又讓她改變了主意，於是就耐心多問上幾句：“你能描述病人長什麼樣麼？身高多少，體型怎麼樣，還有年紀……這你總該有印象吧？”
    “有的有的，我有的。”少年見護士長有意通融，趕緊接上話道：“他大概二十四五歲左右，身高大概一米八，恩……長得很好看，皮膚很白，而且身材也很好……”
    正描述的時候瞧見護士長一臉意味深長的表情，少年不禁又窘迫了起來，緊張道：“應該……就是這樣，請問有沒有這樣的病人？”
    護士長盯著少年注視良久，等少年緊張道雙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裏時才慢悠悠地開了口：“差不多的是有一個，不過呢他被送來醫院的時候就傷的很重，目前還在重症監護室裏住著，暫時不能探視。”
    “他沒事吧？”一聽人在重症監護室裏，少年變得更加緊張起來。
    “隻能說是暫時沒有生命危險。”護士長見少年的緊張和著急不像是裝出來的，思慮片刻之後招手叫少年跟她走：“我帶你去看一眼，不過隻能在門外，不能進去。”
    “謝謝。”
    “對了，把這表格填一下，做個登記。”
    “好的。”
    簡單寫了名字和身份證號碼，少年就將登記冊遞給了護士長，護士長拿過看了一眼上麵的名字——
    何魏。
    倒也特別。
    到了重症監護室門口，護士長跟負責照看的護士交代了幾句之後就去幹自己的活了，何魏就站在門外隔著玻璃往裏看，隻見病床上的人幾乎全身上下都纏著繃帶，嘴裏也插了管子，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
    “護士，他……”
    “他剛動完手術沒多久，目前狀況還不是很穩定，得在這裏住上一陣子，等各項指標都穩定了才能轉普通病房。”
    “這麼嚴重？”
    “車禍，當然嚴重了，不過能保住命真的算是幸運了。”
    何魏沒再多問下去，趴在窗玻璃上一臉擔憂地望著裏麵病床上躺著的人，護士在旁邊見了也不禁動容，問何魏道：“你是病人的朋友？”
    “他幫過我。”
    何魏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很低，帶著些許壓抑和不知名的情緒，護士雖然對他這句話挺好奇，但見他情緒低落也沒好意思多問，就在一旁陪著。
    “這位是？”
    驀地，走廊外突然響起了男人的聲音。
    “啊？”護士轉身見著來人，趕緊低頭打招呼：“劉醫生，你來啦？”
    何魏聞聲轉過頭，正好對上劉醫生略帶審視的目光。
    “這位是來探望病人的，是病人的……”護士解釋：“朋友。”
    “朋友？”劉醫生皺了下眉頭，沒再繼續追問下去，目光從何魏身上停留了片刻之後又落回到了護士身上，將手裏的醫囑交給她：“病人要換的藥，你先去準備一下。”
    護士接過後趕緊去準備。
    “劉故。”劉醫生朝何魏伸手：“沈瀾的主治醫生。”
    何魏先是一怔，等反應過來之後立即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手，將手伸過去跟劉故的手輕輕握住：“我叫何魏，是沈先生的……”
    “朋友。”劉故看向何魏的眼神悠長卻又深意。
    何魏沒說話，尷尬地笑了笑，臉有些紅。
    劉故收回手，轉身朝向窗玻璃，注視著重症室裏的沈瀾道：“病人的求生意誌不是很強，能活著從手術台上下來也算是奇跡了，既然你們之前認識，那就有空多來陪他說說話，讓他重拾活下去的信心。”
    “求生意誌不強？”何魏一聽立即就緊張起來：“這是什麼意思？”
    劉故掃了何魏一眼，目光裏帶了些許探究的意味，緊接著又不動聲色地錯開視線，望向病床上的沈瀾道：“他是因為嚴重車禍才被送到這裏來搶救的，跟他一起出事的還有一大兩小，不過他們可沒那麼走運，當場死亡了。”
    “一大兩小……”
    “是病人的姐姐和他姐姐的兩個孩子。”
    劉故補充道。
    何魏刹時變了臉色，嘴巴張了張，卻是欲言又止。
    劉故繼續往下說道：“病人既然被送過來了，又沒家屬陪同照料，醫院自然得跟警方那邊有所協調，而警方那邊給出的答案是，除了他姐姐和那兩個不幸喪生的孩子，他再沒有其他親人了。”
    “那他不是？”
    “你是他住院之後第一個來看他的。”
    何魏紅了眼睛。
    “以後有時間就多來看看他。”劉故轉頭看向何魏：“沒準他真的能活下來也說不定。”
    何魏趕緊點頭：“我會的。”
    “下次來直接找我，換身衣服再進去看他。”
    “好，謝謝。”
    “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了。”
    何魏轉身目送劉故離開。
    過道拐彎處。
    許馳將剛才何魏和劉故的一番交談全部聽進了耳朵裏，等劉故走後不久也跟著離開了，進了地下停車場後上了車，將車門關上。
    “人還沒醒，少爺。”
    許馳對坐在後排的男人道。
    閉著的雙眼微微睜開，傅令書不動聲色道：“情況怎麼樣？”
    “好像不太好。”許馳將剛才在住院部走廊裏聽見的對話大致跟傅令書說了一遍，之後又道：“少爺，這起車禍不簡單，要查清楚麼？”
    黑眸深凜，卻是沒有半點情緒浮動。
    許馳沉默稍許後又接著往下說道：“事發已經三天了，警方和媒體都沒什麼動靜，似乎是有人刻意將案子給壓下了。”
    “那女人呢？”
    “跟兩個孩子的屍體一起被送去醫院太平間了，不過至今為止，杜靳言都沒露過麵，擺明了是要跟她們母子撇清關係了。”
    “他是杜家的繼承人，杜家不會由著事態發展嚴重而放任不管的，壓製警方和媒體隻是第一步，接下來就是醫院。”
    “杜家會想盡一切辦法讓沈瀾閉嘴。”
    傅令書聞言目色漸深。
    ‘茲茲——’
    這時候，傅令書的手機響了。
    許馳識趣，閉上嘴巴沒再多說，開車離開醫院停車場。
    “爸。”按下接聽鍵，傅令書語氣恭敬道。
    “你周姨剛給我打電話了，說是子揚在公司裏跟人打架進了局子，我沒空去打招呼，你親自過去一趟，把人給接回來。”
    “知道了，爸。”
    ‘嘟——’
    傅令書話剛說完，那邊就將通話給掛斷了。
    “許馳。”
    “是，少爺。”
    “去警局。”
    許馳點頭，調轉車頭朝警局方向開去。
    在局子裏，傅令書見到了被暫扣在警局牢房裏的周子揚，白色襯衫，西裝長褲，跟他在鏡頭前給人的感覺一樣，優雅知性，沒有被關押後顯出的狼狽，也不像是剛剛跟人在公司打過架的，倒像是被請進局子裏喝茶來了。
    傅令書示意許馳去辦手續。
    “你怎麼來了？”
    見到傅令書出現在警局，周子揚眉頭微皺，坐在長椅上雙肘撐著膝蓋，身子微微前傾，目光冷漠地打量過輪椅，之後又將視線落回到了傅令書身上，眼底沒有絲毫情緒。
    傅令書溫和地笑笑：“爸給我打了電話，讓我接你回去。”
    “傅平遠真是生了個好兒子。”周子揚目光灼灼地盯著傅令書的雙眼：“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真夠聽話的。”
    “他也是你父親，你不該這麼稱呼他。”
    “我姓周，不姓傅，你說我該怎麼稱呼他？”
    傅令書笑而不語。
    “我跟你的立場不同，你沒資格來要求我做什麼，我也沒權利去改變你對我的看法，不過我想說的是，我無心跟你爭什麼，也從沒想過成為你們傅家的一份子，這一點你大可以放心。”周子揚目光緊盯住傅令書：“至於我母親，她或許有錯，但這麼多年沒名沒分的也受了不少苦，你可以對付她，但不能傷害她。”
    “等許馳辦好手續，你跟我一起回去見爸。”
    “剛才的話，我就當你聽進去了。”
    這時候，許馳辦完手續過來了。
    “周子揚，你可以走了。”跟許馳一起過來的警察打開牢門招呼周子揚：“別再犯事了啊，否則下次你可沒這麼好的運氣了。”
    周子揚沒吭聲，起身走出牢房。
    經過傅令書身邊時，周子揚腳步一停，側過臉看向他道：“幾天前在酒店外頭發生的那場車禍……跟你沒什麼關係吧？”
    傅令書不動聲色地抬頭迎上周子揚審視的目光。
    “希望沒什麼關係，要不然你這人……就太可怕了。”周子揚意有所指地掃了一眼傅令書身後的許馳，之後就抖了抖手裏的西裝外套，穿上後朝警局大門走去。
    周子揚的神情讓許馳突然想到那天晚上自己出去查看沈瀾狀況的時候，恰好是碰上周子揚的，可能就是因為這個，周子揚對他起了疑心。
    “人都安排好了？”傅令書問道。
    許馳回過神，低頭道：“安排好了，媒體不會拍到一張照片。”
    傅令書點頭：“回去吧。”
    許馳立刻推著傅令書離開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