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青陽神色裏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我以為經曆了這麼多，我以為這三十年的相伴，我們會是朋友……
    我以為……
    “夠了，青陽。”
    黑衣男子走過去，輕輕的說道：“走吧，難道你還不明白嗎？這是他的國家，不是你的……”
    語畢，也不等白衣人回答，隻是拉著他，徑直走出了大殿。
    耳邊傳來的，全是議論紛紛，惡言相向。
    “我就說他們倆有問題吧？莫不是妖怪吧？”
    “是啊，你看這容貌和幾十年前差不多，一點兒都沒有老去的跡象啊……”
    “我早就說了，他們倆不是人！是禍國殃民的妖孽！你們就是不聽！”
    “那是咱們的王上被迷惑了啊！”
    “……”
    “王上！不能放走他們！”突然，一個尖銳的聲音劃破了此起彼伏的議論聲。
    剛剛走到門口的黑衣男子聽到這話，停住了腳步，拽緊了手中之人，然後，冷冷的一回眸，掃盡大殿上的每一個人！
    神色邪魅，如墨的眸子裏明明波瀾不驚，卻又藏了一絲居高臨下的蔑視。
    終，他把眼神停在了弄仙王身上，四目相對，黑衣男子揚了揚嘴角，眉眼間盡是風淡風輕，終，弄仙王什麼都沒說，任由他拉著青陽踏出大殿，漸漸遠去。
    皇城外，枯樹林裏，青陽仰著頭，看著裏麵高聳入雲的宮殿，柔和的陽光刺入眼裏，他輕輕眯著眼，依舊安靜的盯著。
    “別看了，看穿這宮牆，玄翎也不會飛出來。”
    他當然知道玄翎不會出來，這是他的選擇，他選擇不要任何人相助，選擇和自己的國家同生共死。
    聽了這話，白衣男子收回神色，轉而向身邊問道：“你到底是誰？”
    “我？王上的謀士啊。”
    “那你為何不在他身邊？”
    “我在啊。”
    我一直在他身邊。
    黑衣男子笑了笑，靠著馬車，雙手環抱，挑起一邊眉：“喂，你到底走不走？”
    青陽正躊躇呢，突然被人從後麵這麼一拎，胡亂扔進了馬車裏。
    “喂！”
    “喂什麼喂，給我坐好了！”白衣男子掀開簾子，剛探出一個頭，黑衣男子拿起韁繩，使勁一抽：“駕！”
    車輪滾動，青陽又一次重重的摔進了馬車裏。
    就這樣，馬車載著他們倆人，離開了王城，一路向東而去。
    如果這兒注定是個無法挽回的悲劇，我會盡早帶你遠離這裏，天高海闊，時間跌宕，你終是忘卻的。
    翌日，弄仙國和敵國終於開戰，君王親臨城下，身穿鎧甲，手拿武器，帶著將士，和敵方將軍殺得異常慘烈。
    他的國，他的子民，必由他親自保護！
    堅守數日後，弄仙王雙手纏滿浸著血絲的繃帶，站在大殿上，冷聲問道：“今日，誰願與我一同出戰！”
    殿下一片沉寂，許多人埋著頭，恨不得把腦袋塞進肚子裏去。
    此時此刻，誰都明了，這是一場不會贏的戰爭。
    許久，弄仙王笑了笑，拿起長劍，慢慢往殿外走去：“甚好。如此甚好。”
    “王上！不可啊！咱們，咱們還是趕快向鄰國求助吧！”一位大臣拖著哭腔，拽住了弄仙王的衣角。
    “求助？如今被困城中，幾乎斷水斷糧，你覺得還有誰能出的去呢？”弄仙王冷笑一聲，抬起腳踢開了擋路的大臣。
    “王上！你萬萬不可去啊！”
    “是啊！王上，咱們，咱們逃吧！”這群人終究不忍自己的王上出去送死，一個個跪地而泣。
    “逃？哈哈哈哈……”弄仙王仰天長笑，仿佛聽了一個最好聽的笑話。
    “弄仙啊……”玄翎目視前方，握了握手中的長劍，“若我護不了，至少，別讓人瞧不起。”
    說完，毅然的走了出去。
    王城內一片混亂，內苑裏，奴才丫鬟們，走的走，逃的逃，搶的搶，慘不忍睹。
    城門裏裏外外，血流成河，沒來得及逃出去的百姓們躲在角落，聽著外麵鼓聲的陣陣，害怕得卷縮起來，捂著耳朵，眼裏流出的全是驚恐的淚水！
    城門外，戰馬嘶鳴，慘叫不絕。
    在夕陽的照耀下，仿佛整個世界都是血紅色的。
    能殺一個是一個，能殺一雙賺一雙！
    一身血衣的弄仙王混在人堆裏，身上全是傷口，他舉著長劍，越殺越興奮！
    想起內苑裏的那個女子，弄仙王嘴角掛起了一抹淡淡的暖意。
    就在玄翎感到眼前模糊，看不清任何東西的時候，忽的，一雙手穩穩的扶住了他。
    “王上……”
    恍惚中，他看見了一黑一白兩個身影。
    黑衣男子舞著劍，護著他們倆。
    “你！”弄仙王看清來人，一把抓著白衣人的衣領，怒道：“都走了你還回來幹什麼！”
    “對不起……我來晚了……”
    “嗬嗬嗬……”弄仙王一把推開他，踉蹌了一下，任由自己倒在血泊中，青陽想伸手去扶，被一掌打開了。
    “你，還回來幹什麼……”玄翎看著滿地的屍體，滿手的黏血，捂著臉，強忍著將要奪眶而出的淚。
    “我帶你走！”青陽蹲下來，任由弄仙王這麼推開，都死死的抓著他。
    “青陽……”弄仙王見青陽打算把自己扛在肩上，他抬起頭，在周遭如雷震耳的廝殺聲中，靜靜盯著眼前人，眼角帶著一絲淚痕，輕聲呢喃：“青陽，若你想救，那帶走她吧，城門還未破，你還有時間……”
    “你和她我都會救的！”
    “你救不了我，我是弄仙國的君王，青陽，你明白嗎？我有作為君王的驕傲和無奈，我願意隨著我的國家，我的子民，我的將士而去！所以……”弄仙王顫聲道：“所以……幫我救救她吧……帶走她，替我照顧她……”
    弄仙王越來越虛弱，幹裂的嘴唇白得毫無血色。
    “好……”良久，白衣男子點點頭，強忍著自己的情緒，他知道，玄翎要離開了……
    等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弄仙王艱難的慢慢坐起來，張開雙手，一把抱住了眼前人，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意：“你們倆，這輩子，我隻信任過你們倆啊……”
    笑如溫玉，聲如流水，謙謙公子。
    看著地上漸漸冰冷的屍體，青陽握緊雙拳，顫抖的站起來，他轉而看了一眼黑衣男子，然後猛地一頭紮入人堆，朝著皇城瘋似的奔去。
    一路上，鮮血噴濺，殘肢滿地，一襲白衣漸漸變成了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