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小公公說完，赤璽才弄清了整件事兒的來龍去脈。
    想來，又是盧生那家夥搗的鬼，那小子口無遮攔，一肚子壞水，等閑下來，該去收拾了。
    “赫連是什麼反應？”赤璽嘴角擒著淺笑問道。
    “哎喲，別提了，好好一座皇城被他們倆鬧得雞犬不寧，最後，王上實在看不下去了，勉強把皮包臉腫的盧公子帶走了，這才有了一片清淨。不過，赫連公子好像也幾日未出房門了。”
    “哦？”赤璽揚了揚眉，這倒是有趣。
    “罷了，你們先走吧，我想一個人走走。”赤璽對著他們擺擺手，轉身欲離去。
    “誒？將軍？”小公公不明所以，正想發問。
    “公公，咱們走吧，赤將軍也許還有要事呢。”華離拍了拍跟前小公公的肩，無奈說道。
    再抬頭，那個人早已走遠，月色下，照耀出他冠絕的容顏，發如墨的青絲，和眉間那一抹柔和的笑意。
    赫連正一個人呆在房裏，手握一隻花梨筆杆，筆杆上還雕著山水亭榭，右上方擺著一個龜山硯，此硯是以龜血石所做，軟硬適中，溫潤，細嫩而聞名，用它作成的硯台易於發墨，研出的墨汁晶瑩光澤，不易損耗，字跡顏色久經不變，真當乃無價之寶。
    赫連一臉認真的站在桌子邊，臨摹著一副畫，悠然自得，好不自在，完全不在意其他的流言蜚語。
    譬如赫連公子沒臉見人啦，又或者是赫連公子要上吊自殺啦諸如此類的。
    下弦月顯出，涼風吹得樹枝“嘩嘩嘩”的亂顫。
    這麼晚了，赫連房間裏還搖曳著燭光。
    “嘖，就你那握筆姿勢，你會畫嘛？”
    聽到這聲音，赫連頭也沒抬，隻是筆尖稍微頓了頓，依舊專心致誌的在宣紙上作畫。
    這神態有模有樣，煞有介事似的。
    突感周圍傳來一陣冷風，赫連終於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半抬起眸子：“我說，你就不能好好敲門嗎？非得跟個強盜似的翻窗戶嗎？”
    赤璽側坐在窗戶橫台上，一臉笑意：“這不心急如焚的趕著來見你嘛？”
    赫連翻了一個白眼，也不理他，繼續低頭作畫。
    “誒？不對不對，這蓮花可不是你那樣畫的。”赤璽跳下窗，走過去，搖搖頭，“哎呀，說不清楚，還是讓我來教你吧。”
    說罷，慢慢走到赫連身後，抬手輕握上了那隻筆。
    觸手冰涼，赫連身子一下子僵直，感覺這人就這麼忽遠忽近的貼著自己，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黑衣男子的墨發隨著他的微微頷首，從肩上滑落而下，散落在赫連的兩頰，一股淡淡的蘭麝香味飄然而來。
    “你，你幹嘛。”赫連蹙著眉，想甩開這隻有些冷涼的手。
    “別動。”赤璽手上用力一握，吐氣如蘭，在他耳邊低語：“蓮花啊要這麼畫。”
    說著，開始一本正經的教他如何作畫。
    赫連哪還有什麼心思作畫！隻覺得耳邊傳來若有若無的呼吸聲，他臉瞬間紅到脖子梗，這個姿勢太曖昧了，兩個大男人的，成何體統？！
    “你……”
    “這筆墨硯台想必是從王上那裏順來的吧？”
    “嗯。”赫連不知道該說什麼，胡亂點點頭，“王上說了，我把盧生交給他，他就借這個給我玩玩，要還的。”
    “哈哈哈，那個老財迷。”赤璽笑道。
    雖在說話，赤璽的手卻沒停，勾勾畫畫中，竟真的畫出了一朵清水之蓮。
    “赤璽。”赫連盯著宣紙上的蓮花，輕聲說道：“謝謝你。”
    “謝我？”
    “嗯。”
    赫連低頭瞟了一眼腰間的玄色玉佩，其實他應早該發現了，赤璽把自己的靈力和意識灌入到這塊玉佩裏，所以每次自己被夢魘所擾之時，這塊玉佩都能及時將自己從無盡的深淵拉回來，用那微不可聞的力量護著自己。
    也正是因為這樣，赤璽在浣月地宮和長蛈蛇一戰，才會受傷吧，若不然，蘇子瀾那些東西又怎能困得住一個神。
    “赤璽，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天界嗎？”
    “嗯。”
    “所以，你知道我是誰？”
    “嗯。”
    “所以，我們幾百年前就認識了？”
    “嗯。”
    赤璽站在赫連身後，一個一個耐心的回答。
    “那麼，你也該知道，我現在早已經什麼都不是，你為何……”
    為何還在我身邊？
    難道是君帝派來監視我的嗎？一介凡人的我，還有什麼價值嗎？
    赤璽感受到眼前人的身子微微發顫，知道他一定很難過，突然心裏跟著一痛。
    黑衣男子放下筆，一隻手輕輕環上了赫連的腰，輕得隻微微碰到了衣服的邊角，赤璽把頭埋在他的發間，嘴角輕啟，在他耳邊呢喃輕語：“青陽，你知道嗎？對我來說，你就是最重要的。”
    如果可以，我想替你承受著所有的苦難，隻願你，永世安好。
    從玄生殿上見到你的那一刻，我的世界，再容不下他物。
    那個時候就覺得，你如沐春風的笑意，將是這天地間最美妙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