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穿著破破爛爛，頂著一頭稻草似的頭發，她抱著雙膝，周身散發著幽暗的怨靈之氣。
    初一躲在樹後深吸了口氣，道：“沒錯，是她，我在越姓那家的棺裏聞到的，就是這種味道。”
    秋風清道：“你的鼻子倒是挺靈。”
    初一昂著頭，道：“不僅靈，還很翹。”
    秋風清看著初一，道：“那翹鼻子，你去問問，這姑娘到底怎麼想的，為何要殺人。”
    初一探頭看著那女孩。女孩蜷縮在一起，看上去完全沒有攻擊性，反倒像是一個被人欺負到無處藏身的可憐蟲。
    初一心中不禁升起了一股憐憫，他對秋風起道：“或許，傷人是無意識的行為，我曾經見過的靈，也有類似這樣的情況，而且，她的身體還在由她控製，看來，不是一般的靈。”
    “你很老道麼。”秋風清道。
    初一回過頭，看向秋風清。他以為秋風清是對他有所懷疑，但秋風清隻是隨口一問而已，目光仍舊放在女孩身上。
    秋風清推了下初一，低頭對他道：“你去探探底。”
    “為什麼又是我？”初一擺了擺自己的裙子，道：“扮成女人的是我，現在要跟一個靈套話的也是我。”
    秋風清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女孩子跟女孩子更好溝通。”
    初一看了眼自己的花裙子，做作地對秋風清拋了個眉眼，嬌哼一聲，走了出去。
    女孩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沒有發現有人接近。
    初一走過去，坐在女孩旁邊，以同樣的姿勢抱著雙膝。
    女孩聽到聲音，側頭看著初一，眼中帶著詫異。
    初一回以一笑，手卻捏在了自己腰上纏著的紅綾。
    女孩並沒有發動攻擊，而且看上去有些可憐初一的樣子，問道：“你也死了嗎？”
    初一歪了歪頭，道：“我沒死啊。”
    “那我死了嗎？”女孩抬頭看著遮天的樹葉，道：“我記得我死了，可我怎麼還有影子。”
    初一看了眼女孩身下的那團影子，哄道：“你沒死，但是有人被你殺死了。”
    女孩看著初一，問：“那你是來抓我的？”
    初一搖頭。
    女孩把臉埋在雙膝之間。沉默片刻，悶聲道：“你的衣服好漂亮。”
    秋風清：“……”
    初一暗自吐了吐舌頭，抬手搭在女孩的背上。
    女孩道：“你一定過得很好。”
    初一拍拍女孩的肩膀，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女孩抬起頭，臉上涕淚橫流，她問初一：“什麼意思麼？”
    初一用袖子擦去女孩的眼淚，道：“聖人在創造人的時候是平等的，此生造的孽，來世一定會償還。”
    女孩搖頭，指著地麵。
    初一往女孩手指的方向一看，心中大驚。他往周圍看了眼，發現女孩周圍十步之內，草木皆枯。
    初一望向秋風清。秋風清此時正眯眼看著女孩，全神戒備。
    草木無心，別說是普通的靈，即便是魔靈也無法傷及草木。
    初一也轉頭打量著女孩。女孩的鼻涕比眼淚流的更多，看上去不過是個邋裏邋遢的小孩而已。
    初一實在無法逼迫這樣一個孩子。他折斷一根枯萎的映山紅，放在女孩麵前。
    女孩擤了把鼻涕，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看著那枯萎的映山紅，道：“它死了。”
    “你再看。”初一晃了晃花莖，枯萎的映山紅從花莖到花朵慢慢呈現出光澤。
    女孩看著那朵花，又看向初一，麵上帶著難以置信。
    初一道：“給你。”
    女孩緩緩伸手，接過花，花卻在她手上又迅速枯萎了下去。
    秋風清緊皺著眉，握住腰中配劍。
    女孩看著枯萎的花，把花扔在地上，又把臉埋在雙膝間，道：“我是不祥之人。”
    初一無話可說，他從沒見過這種情況。
    秋風清用密語與初一溝通，道：“她有可能是大巫。”
    初一身體一震，道：“大巫？”
    “嗯。”秋風清道：“大巫灰花尾，相傳有讓花草枯萎的能力。”
    初一道：“你是說……”
    “嗯。”秋風清從樹後看著女孩，道：“自從帝國那次獵巫行動後，人世的大巫眾多已被滅，這裏怎麼會出現一個年紀如此小的巫？”
    巫，原本是帝國之相。巫上通天，下達地，能傳達天生的意誌，調動鬼神的力量。自黃帝開始，就用巫族的大巫巫彭做相。巫的權利很大，是神人溝通的中介，人們說巫是神在人間的代使者，自古人皇就把祭祀、醫治和曆史傳承都交給巫來管理。
    古有巫彭作醫，巫鹹作筮的說法。
    《天問》中提及啟棘賓商，夏帝啟多次上天去天帝那裏做客，而引薦夏帝禦龍飛天的便是大巫巫鹹，巫鹹後又輔佐商王，被賜予巫鹹國。
    可見帝王對巫的尊崇。這樣的尊崇一直延續了千年，然越強大的力量越不可控製。
    人皇作為整個神州的共主越發自大，且對天的崇拜越來越乏，帝王更看重自己的絕對權力，他們絕對不允許有自己不可控製的力量。直至如今的帝王，不再祭天，驅趕了內外廷所有的巫，並且將大巫所在的國一並剿滅。
    其中很多向大巫求學的巫師和巫醫也遭到了迫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