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那天分開之後，也是奇了，我幾乎很少看見石磊的身影，其實從很早的時候我就開始懷疑，懷疑他的來曆，懷疑他的身世？
    擁有那樣談吐，就算穿著夏季校服也一絲不苟的將前排襯衫扣子係滿的人怎麼看都不像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但是每次我靠近他的時候，我又能聞到八四消毒水的味道，以及他手上的薄繭又在告訴我這個人，他過的不容易。
    所以，我猜測他大概是和家裏鬧了什麼矛盾吧。
    命運很奇妙，下一秒你會遇見誰，你無法預知，他又會為你解開什麼樣的謎團，你也無法阻止。
    下了晚自習大概八點40左右，我和李德楠像往常一樣往家走。
    孤寂又熱鬧，李德楠沒有閑著的時候，在我旁邊講著冷笑話。
    “有一位學長，要騎車載一個有陰陽眼的學妹回家。
    一開始學長警告學妹說："等一下不管看到什麼，都別告訴我!"過一下子，他們路過墓地，學妹大叫一聲，並且拉住了學長的衣服。。。。。學妹說："學。。。。學。。。。學長。。。。。"
    學長叫道："你閉嘴!我什麼都不要聽!"學妹說："可是。。。。。。。"學長："不要告訴我你看到什麼!"一陣狂飆到達目的地後，學長說："剛剛你要和我說什麼？"學妹："剛剛路過墓地的時候，我想跟你說你的皮夾掉下去了，可是你頭都不回的騎過去。。。。。。
    “停停停的大晚上你講什麼鬼故事？”我搓了搓胳膊，明明夜風都是熱的，我竟驚悚的覺得渾身全是涼意。
    “你不覺得很搞笑麼？哈哈哈，你皮夾掉了。”
    李德楠可能最近因為學習累著了，竟然瘦了不少，以明眼可見的程度成指數下降體重。
    這會一笑起來，臉上的兩個酒窩就更明晃晃了。
    我和李徳楠繼續走，路過胡同口的時候正巧碰上王莽他們幾個在那圍人要錢。
    都是一個胡同裏出來的孩子，怎麼差距就這麼大呢？
    這是我們胡同裏老人經常說的話，王莽他們幾個是出了名的混，打砸搶，不過他們和我們沒過節，我們之間的關係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我和李德楠不是聖人，對於這種情況我們通常選擇漠視，路過，當沒看見，我們是俗人，不想因為不相幹的人惹麻煩。
    可是今天，李德楠很反常，他走兩步就一回頭，眼裏閃爍著疑惑的光，好像在想什麼？
    我見著他，剛想開口問他怎麼了，就看見他眼裏的疑惑的光散盡了，取而代之的是憤怒。
    來不及抓住他，李德楠拎著一塊磚頭掉頭就向著人群衝了過去。
    “艸，李德楠你發什麼神經，快給勞資回來。”我壓抑著聲線。
    磚頭砸到頭上的聲音出乎意料的挺清脆。
    我順著聲音看過去，有一個黑色的人影搖曳了幾下便倒在了地上。
    媽的，見著架勢我趕緊飛了出去，飛到李德楠身邊。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李德楠失控瘋狂手裏還拿著帶血的半塊磚頭，紅了眼睛身體卻絲毫膽怯顫抖都沒有。
    有人衝過來要打李德楠我一把攔住那人，將李德楠護在身後。
    “兄弟誤會誤會。”我低三下四的解釋，這人我認識王莽的手下，叫劉青。
    之前我們一起去網吧打過遊戲，他見是我許是他也是看在我和他認識的份上，沒直接爆了李德楠的頭。
    “我說，林淼你兄弟這回辦的他們什麼事啊？管的太他媽寬了吧。”
    “誤會，誤會，真是誤會啊？”我用身體死命的撐著我後麵那個躍躍欲試要衝出來打人的家夥。
    “李德楠，還不快道歉。”我從來沒說過我是個好人，我就是個市井小民，我嘴上說著不懼生死，但我卻比任何人都惜命，怕惹是生非。
    “道歉就有用麼？我大哥都他媽被他揍暈了。”劉青的聲音回蕩在胡同裏。
    道歉有用麼？道歉有用麼？我思來想去，道歉確實沒什麼用啊。
    “那……”我想了半天說不出隻言片語。
    “用不著那麼麻煩，我打了王莽，這個給你，你在打回來，我不躲。”
    說著李德楠不知從哪裏又拿出一塊板磚，把我推開將板磚交到了劉青手裏。
    我她媽心髒差點嚇蹦出來，不可不可還沒脫口，李德楠就被開了瓢。
    “德楠，德楠。”
    雖然我很想張口去呼喚他，可是這個聲音不是我的，因為我已經因為神經衰弱而失聲了。
    那這是誰的聲音？我尋著聲音看過去，我終於看到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導火線。
    他搶我先一步接住踉蹌的德楠，有血順著李德楠的頭頂往下流，遮蓋住了他的眼睛，可他的嘴角竟然彎起了弧度。
    李德楠瘋了，他一定是瘋了，我也跟著踉蹌的跌坐在地，看著這種情形，劉青終於收手了，背著王莽他們離開了。
    夜色裏，我定了定神，終於看清了抱著李德楠這人的臉，和我腦子裏那個叫周楠生的二貨人臉重合。
    他有健康的小麥色的皮膚，額角被人開了口，滿臉的塵土，衣服上有個很大的鞋印。
    想必剛才一定是被人踩在泥土裏踐踏了吧。
    我顧不了他，現在李德楠還在流血。
    我用了很大的力氣，隨著喉嚨撕扯的疼，我終於有了聲音：“幫我一把，把他帶醫院去。”
    我沒有懇求和詢問，而是命令，你是值得李德楠去拚命的人，也應該有守護他的義務。
    因為他也受了傷，隻能我來背李德楠，當他拉扯著將李德楠放置在我背上的時候。
    我哭了，我真的哭了，原本太山壓頂的他怎麼突然瘦了這麼多，我為我以前叫他李二胖這件事情愧疚和悔恨。
    胖不是原罪，我她媽以前都做了什麼？李德楠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啊，這是我經年前窺探出來的秘密。
    背著他走在路上，我才深深的覺得這些年我對他的虧欠有多多，他是我爸和隔壁李姨風流的結果。
    我曾經一度憎恨他，因為看見他我就想起了我那麼敬重的父親竟然會做如此背叛我們母子的事情。
    可是這些年，他就像最純白，最柔軟的棉花團一樣，小心翼翼的護著我這個易碎的娃娃哥哥。
    李德楠又有什麼錯？父親的過錯為什麼要一個孩子來承受？李德楠你不可以死，我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