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審訊用的屋子，韓子青才笑著看向白離，“讀心之術？”
    “……就是些騙他們的話。”白離道。
    韓子青當然知道這都是白離的計，但難得看到白離這故意裝神弄鬼的樣子，故意拿出來說說罷了。
    “可，白先生方才說的話不都說準了？這是怎麼做到的？”韓子謙停下腳步，看向白離好奇問。
    “方才說的那些話，都是從他們的行動中猜測出來的，恰好都猜對罷了。”白離淡然道。
    韓子君轉頭問：“先生能說出第一個死的人便是死蠱的製作者，是因為他看上去最年輕？”
    白離點點頭道：“是，卻也不僅是。”頓了頓，他又道：“你們可曾發現？這幾人身上都帶了些腥臭的味道，數第一個死的那人氣味最輕。”
    原本白離不說他們還沒留意，如今說起了他們倒是真的想起，之前他們在審訊室中聞到了些似有若無的腥臭味。
    “施大夫曾與我說過，養蠱之人身上難免會帶有常年累月染上的腥臭味，越是養蠱久的人，這味道越是明顯。那第一個被殺之人便是他們之後味道最輕的，理應就是他們當中學養蠱最晚的。這事，阿遠也知道。”白離道。
    韓子謙看向阿遠，阿遠對他點了點頭，韓子謙恍然大悟。
    韓子青皺眉又問：“可這頂多能證明他是道行最淺的，怎麼能確定他就是製作死蠱的人？”
    白離對他微微一笑，問：“所謂能工巧匠，是否也要靠日積月累的嚐試和練習？越是生手的匠人，越費材料？”
    韓子青愣了愣道：“的確，沒有人一次便練成一把好劍，習武之道亦是如此。”
    “所以練蠱之道也該是如此。”韓子君道。
    “正是。”白離點頭，“蠱蟲不是那麼容易煉成的，若將每一隻費盡心機才煉出來的蠱蟲都製成死蠱，那是多浪費啊？直接將失敗而亡的蠱蟲製成死蠱，這不是很好嗎？”
    “所以才說那個資曆最淺的製蠱人是死蠱的製作者……因為他的資曆最淺，最容易出錯？”韓子青皺眉，又問：“若是其他幾人將自己失敗的死蠱留下來了呢？”
    “也有這個可能。”白離認同道，頓了頓又說：“所以這隻是我的猜測，而我猜對了。”
    韓子謙聞言哭笑不得道：“這哪裏是計，分明就是在賭。”
    “算得再清楚都不如一句機緣巧合，世人哪有真能算到一點不出錯的？那些不出錯的，無非是最後都賭贏罷了。”白離看向他們三人，輕笑一聲道：“從前先生便說，周圍人都認為我聰明，可隻有我二人知道，我算不上絕對的聰明，不過是運氣好，頗受老天爺抬愛罷了。機關算盡能算得八分，最後兩分，還要看上天安排。”
    韓子君聞言，遲疑問：“那後麵兩人……”
    白離幹脆為他們一一解釋道：“第二人，身具武功，對待其餘幾人的態度明顯是頗為恭敬的，身為地位應當不如其他人。這幾位巫師有如此驕傲，根本不屑於與紅粉巷交往，這當中的事，當然就應該由這個身份最低的人完成了。至於第三人……”白離頓了頓，笑道：“最近發生的事無非就是這幾樣，出去方才說過的，也就隻有和權貴來往這一事了。”
    “原來如此。”韓子謙點頭道。
    韓子君想了想，皺眉又說：“如今看來，要找到剩餘的人最後的線索隻剩下威將軍府了。”
    韓子青無奈道：“三哥，這你總不能再阻攔我了吧？”
    韓子君搖搖頭道：“不是我刻意阻攔……也罷，如今也是無可奈何。隻是……”韓子君遲疑了一下道：“你尚且可以說是討論練兵之策，我和小六倒是不能前去了。”
    “無妨。”韓子青笑笑道：“先生大可陪我前去，你們不用擔心。”
    韓子謙瞟了他一眼，轉頭對白離道：“先生，在威將軍府中所見之事，還請你都記一記，回來好與我們說道說道。”
    這不算什麼大事，白離沒有猶豫便點頭答應了。隻不過聽到這話的韓子青有些不滿地皺了眉。六哥這意思，明擺著是不放心白離，所以才刻意這麼說的。韓子青看著白離的表情，幸好白離沒有留意六哥的言外之意。
    韓子青瞪了韓子謙一眼，韓子謙不甘示弱，對他說了一句：“十三你可要打醒十二分精神，別在威將軍麵前丟了三哥和母後的臉麵。”
    韓子青完全不看韓子謙了，改著低頭去和白離邊走邊商量事情。韓子謙看著前麵三人走，自己刻意放滿了些腳步，用隻能讓他和阿遠聽見的聲音低聲說道：“你與白離關係不錯是吧？”
    阿遠遲疑了一下，想到那晚與白離一起吃飯，又想到他幫自己換身份，給自己藥，慢慢道：“……先生對屬下有恩。”
    “有恩？”韓子謙瞥了他一眼，“怎麼誰對你都有恩？”
    阿遠聞言，連忙道：“不是！先生與殿下是不同的……”
    韓子謙對他後麵還想說什麼完全不感興趣，擺手打斷了他的話道：“無所謂，總之你跟在他們身後去是最不容易讓他們不舒服的，所以等他們要去威將軍時你也跟著去吧。”韓子謙轉過頭定睛看著阿遠道：“本殿的意思是，要你以我的人的身份去。”
    阿遠不明所以地看著韓子謙，韓子謙收回自己的視線，一邊走一邊道：“威將軍府如今情況怪異，還很有可能被有心之人盯著，十分不安全。本殿讓你跟著去，是要你給他們護命的，必要時候，以你命，換他們之命，你明白？”
    阿遠聽清楚韓子謙的話之後，腳步雖頓了一頓，但表麵上卻完全沒有猶豫，道：“屬下明白。”
    韓子謙又瞥了他一眼，“別怪本殿狠心，既然我對你有恩，白先生也對你有恩，那麼讓你給他們以命護命也不算為難。”
    “屬下明白。”阿遠的聲音低了些，但還是沒有猶豫。
    “明白就好。”韓子謙麵無表情道。
    與韓子青和白離分開要去的方向，韓子謙擺了擺手，讓阿遠幹脆先跟著他們回去商量去威將軍府的事情。於是乎會皇宮的路上，隻剩下韓子君、韓子謙，可能還有一些躲在暗處保護他們的人。
    兩人默默地走在回宮的路上，韓子君突然開口問：“你好像對那個新來的侍衛態度不一樣。”
    韓子謙搖了搖扇子，態度隨意道：“十三送來的，我總得替他緊些。”
    “送給你了就是你的，怎麼就是替十三緊些？”韓子君頓了頓，“才短短數日時間，不怕他有二心？你放心他與十三走得太近？”
    韓子謙聳了聳肩道：“人本來就是十三送來的，三哥和我都要相信十三的眼光不是？”
    “他和白離還有施大夫關係太親近了，這樣的人，你不該讓他參與醉紅樓的事。”韓子君沉聲道。
    韓子謙看向韓子君，有些疑惑。三哥向來是不會太過插手他的事的，如今這麼就這一個侍衛的事情問這麼久？
    “三哥怎麼獨獨對阿遠這麼感興趣？”韓子謙不解道。
    韓子君停下角度，定定看著他道：“不是我對他感興趣，而是你對於他的安排，實在超乎你平常的性格。”
    韓子謙滿不在乎道：“三哥多想了。”
    韓子君皺眉道：“他同時參與你在明處和暗處的所有事務，同時接受你和十三、白離的信任。你放任阿遠和十三一起行動，一方麵是為了讓他聯係我們與十三，另一方麵難道不是為了讓他借十三之利，在軍中的地位往上爬？這次威將軍之事複雜而隱秘，早就應該轉由吳殊接手了。你順著白離之意讓阿遠參與，無非便是與白離想的一樣，讓威將軍也承他的情，對不對？”
    韓子謙摸摸鼻子道：“他的身份高些，在禁衛軍中吃得開些，對我們在宮中行事更有利些不是？”
    韓子君看著他，慢慢搖頭道：“不是。你我心裏都清楚，恐怕十三也清楚，若是想讓阿遠參與背地裏的事，就不能讓他明麵上的位子抬太高，否則就過於晃眼。”韓子君轉開視線，鬱鬱道：“我卻不明白，你們本都應該知道這些道理的，如今卻不知為何都在這個阿遠身上開了特例。”
    韓子君歎了口氣，“小六，這不是什麼好做法。”
    韓子謙低頭道：“三哥，我明白。我現在這麼安排他，無非是想讓他替我做事時少些阻礙。承了我們提拔之情，必要時還能豁得出去給十三保命不是？”
    “小六。”韓子君鄭重道：“真的事這個原因嗎？若這話你是在以前說三哥還會相信些，可如今我們都知道，十三已經不需要我們保護了，甚至我們過多的安排對他而言都是礙手礙腳的累贅，他根本不需要阿遠為他保命，他已經是個可以為他人保命的人了。”
    “別找借口，小六，你的脾氣三哥清楚得很。”韓子君又道。
    韓子謙的表情有些許複雜，沉默良久才猶豫道：“我隻是想這麼做，三哥。”
    韓子君沒再看他，隻道：“十三那邊我也會去說說的，無論是對阿遠，還是對白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