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趕了幾天的路，三人都已經覺得很疲累。幾天以來韓子青為了避開別人的耳目，特意選了些偏僻的小路走。為了能更快到達青雲嶺，他們幾人路上幾乎沒有休息過，威戚抱怨了不知有多少次。就在白離終於開口要找個地方暫時休整一番之後，韓子青挑了個水源清澈的小河邊，決定就在這裏休息一會兒。
    剛下了馬，威戚就衝到河邊猛喝了兩口水，又洗了把臉，然後癱坐下來道：“哎喲娘呀老天爺，韓子青你瘋了吧，可累死小爺了！”
    韓子青沒搭理他，扶著白離跳下馬車，輕聲問：“先生不如也先洗把臉？”
    白離偏頭看了眼馬車，然後點點頭道：“如此也好。”
    白離和韓子青二人走到河邊，白離招水洗了下手，而韓子青則取來兩個水囊灌滿水。威戚見樣也跟著裝滿了自己的水囊，然後仰起頭來問：“馬車上那個人不管他了？”
    白離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然後說：“他情況不太好，白離不懂醫術，不敢妄動。”
    韓子青對於威戚發現馬車上還有人這件事一點都不意外。威戚這個人看起來衝動無腦，實際上機警得很，上輩子很多生死關頭，都是靠著威戚度過的。這也就是為什麼現在他們看起來互相厭惡，但他卻沒有拒絕父皇安排威戚跟著他的原因。威戚這個人，除了說話不討喜，其他都挺好，至少人品過得去，黑影的事情被他發現，韓子青不怎麼擔心。
    威戚“嘖”了一聲，看著韓子青道：“我說，那人該不會是你偷偷帶進宮的暗子吧！事情敗露了隻好偷偷再帶出來？”
    韓子青瞥了威戚一眼，“我在宮中沒有暗子。”
    威戚隨意點了兩下頭，道：“我想也是，就憑你這樣子，也不像是能把人塞進宮的。”歪頭想了想又說：“該不會是你那些哥哥……”
    韓子青眼神晦暗地看著他，語氣裏帶了些警告：“太過好奇沒什麼好處。”
    看見韓子青的眼神，威戚向來不認輸的脾氣瞬間也起來了，“喂！別忘了你還欠我一隻手一條腿！”
    韓子青眼睛意味不明地掃過威戚的手和腿，嗤笑一聲。
    威戚分明感受到了羞辱，謔的站起身，眼看就要衝上去與韓子青大戰三百個回合。一個水囊突然被扔到了威戚麵前，他下意識用手接住，抬頭就看見白離對他說：“七少不若幫我將車上的人扶下來喂些水？”
    其實白離說扶也是收斂的說法了，黑影這幾日一直在昏迷中，要下車，隻能靠用抱用扛的。威戚“切！”了一聲，老實聽話地將黑影從車上抗了下來，然後慢慢放到河邊大石上靠著。
    “你不是說不敢輕易動他嗎？”威戚問。
    “他在馬車裏躺了數日，空氣混濁。難得休息，下車來應當好些。”白離從懷裏取出一塊手帕，用水沾濕之後為黑影淨麵。然後威戚也打開水囊，擺好姿勢給黑影喂了幾口水。
    威戚抓住黑影的下巴，左右搖搖，看了看，問：“這是中了什麼毒？”
    “我們也不知。”韓子青蹲下身，看著黑影蒼白的臉色，扭頭問白離：“先生學識淵博，不知對黑影的情況有什麼看法？”
    白離遲疑道：“實不相瞞，這幾日觀黑影的表現，我想起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過相似的症狀。”
    韓子青問：“先生能想起毒名嗎？”
    白離頓了頓才慢慢道：“可能不是毒，而是……蠱。”
    韓子青心下一驚，正想繼續問，就聽見旁邊有比他更大的聲音道：“怎麼又是這種糟心的玩意兒！”
    韓子青聞言皺眉，看著威戚道：“又？”
    威戚誇張的表情一僵，歎了口氣道：“這十多天以來，我是不隻一次聽到”蠱”這個害人的東西了。”
    韓子青和白離對視一眼，韓子青試探性地又問：“你身邊也有人中蠱了？”
    威戚的表情變得嚴肅了些，“韓子青，你被禁足所以可能不太清楚。最近都城裏那些個青樓推出了新玩法，據說就是用蠻疆蠱來助興……”威戚像是冷得一抖，又說：“太惡心了！”
    青樓……韓子青心裏有些計較，問：“你是怎麼知道這些事的？”
    威戚一臉屈辱，憤恨道：“還不是我三叔父家的破事兒。”
    威戚的父親威大將軍是家中長子，下麵還有兩個弟弟。剛開始，兩個弟弟都算安分，隻是時間一久，第二個弟弟的本性就暴露出來，開始日日流連青樓，十分……放浪形骸。對於這些大臣家中的私事，白離略知一二，卻不太詳細，隻知這位將軍的弟弟愛幹些寵妾滅妻之事。”
    “我家這位三叔父的二夫人，可不是個簡單的主兒，竟帶著我三叔父去嚐青樓的新玩法，結果就玩出事兒了。”威戚歎了口氣，“現在我三叔父簡直就像那些被折磨的癮君子，整個人就剩一副骨頭，我三嬸天天鬧，要我爹出手教訓。”
    威戚瞥了韓子青一眼，又說：“現在我爹把三叔父天天關在房裏，不準他再出去。”
    韓子青聽完威戚的話，心中不由地升起一股怪異感，卻又說不出緣由。他看向白離，白離似乎也在沉思著。忽而回神，白離皺眉道：“這事兒應該不似表麵上看的簡單，仔細想來，若這所謂的蠻蠱已經順理成章地成為青樓這些地方光明正大的玩法……恐怕很多人都已經似七少的三叔父一般，隻是麵上不顯。”
    韓子青一聽，覺得事態比他所想的要複雜許多。過去他從沒聽過這什麼蠻蠱，也不知這些事。總覺得，偌大的都城，朝中勳貴們，似乎都在被人悄悄算計著。這真的是韓子鴻能幹出來的事嗎？
    “不過……”白離又道：“他們這些蠻蠱與黑影身上的蠱不同。”
    韓子青點頭，“青樓裏的蠻蠱好像隻會耗人精氣，黑影卻是直接昏迷不醒了。”
    “說的也是！”威戚也跟著點頭，然後又說“但總歸都是蠱！”
    白離忽然問到：“如若我沒記錯，六殿下和黑影好像也是在”那兒”的路上遇襲的？”
    韓子青一愣，“對！”
    “原來這是六皇子的身邊人啊！”威戚恍然大悟。
    白離皺眉，“子青，我們最好是盡快往都城傳封信，讓兩位殿下設法查一下這些青樓。”
    “嗯。”
    韓子青算算時日，他們從都城出來已經有十日，宮中的情況不知有沒有變化。為了在別人不知不覺中進入青雲城調查情況，韓子青他們必須要比別人估計的時間更早地到達青雲城，所以他們已經快馬加鞭趕了好幾天的路。如今已經走了一半的路程。雖然走了十日之久，但已經比平常快了許多。現在他們走的這條路，前後都是山，還有零星幾個小村子，恐怕也沒有驛站。韓子青斟酌了下，現在要傳信是不可能的，還不如快些趕路，爭取早日到青雲嶺，再給三哥六哥傳信。
    既然決定了，那就事不宜遲，等到白離給黑影稍微擦幹淨身子，幾人就該上車的上車，該上馬的上馬，馬不停蹄地往南邊去。就連任性如威戚都沒有再多說一句。
    開玩笑，這已經不是一件他自家裏的小事兒了呀！
    其實除了方才說那些，白離心裏還有更多暫時不能說出來的猜測。聽子青之前的說法，襲擊六皇子和黑影的人目標原本應該是六皇子而不是黑影，隻是黑影為六皇子擋了這一擊。如此看來，那人的蠱，本來是想用在六皇子身上的。目前來看，黑影除了昏迷不醒，並沒有別的症狀。對方的目的隻是想讓六皇子像黑影現在一樣昏迷不醒嗎？白離仔細想了想當時自己看到關於這個蠱的內容，隻有一些關於前期表現的描寫，更詳細的卻什麼都沒有提。臉色異於常人的蒼白，長久的昏迷不醒，看上去隻是想讓人失去行動能力。但如果目的隻是這麼簡單，那尋常的迷藥也能做到，何必用培育難度極高的蠱？
    白離一直覺得很奇怪，這兩國邦交的重要關頭，六皇子為什麼會突然帶著暗衛去紅粉巷？雖然相比起三皇子，六皇子顯得隨意了些，但這也實在不像六皇子的一貫作風，六皇子到底是因什麼原因才去的紅粉巷？又為何要瞞著自己另外兩個兄弟？說實話，比起六皇子是意外被人襲擊，白離更覺得，他像是主動將自己送出去被人襲擊的。隻是這黑影，不知道是在計劃之內，還是計劃之外。
    馬車裏的白離靜靜盯著時不時被風吹起的簾子，仿佛能夠透過簾子看到外麵的韓子青。
    照現在的狀況來看，子青極度信任自己的兩個哥哥，即使將自己的想法都說出來，他也很有可能不會認同。白離不自覺地皺眉。
    一個是剛剛招下不久的幕僚，一個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兄弟，他該不該賭這一把？如果六皇子還藏了些不能與外人道的秘密……他該不該跟子青說他的猜測？

    作者閑話：

    哦謔謔~十三上輩子最信任的那個人好像出問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