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這天，許惠早早就去了市場采購。然後煮了一桌子的菜，一家子圍著和樂融融的吃完年夜飯，一起看跨年晚會。
    對於林單這個人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除了掛在客廳裏的那副畫，從此子句不提。
    仿佛從未來過，亦從未離開過。
    夜裏，許惠輾轉反側，終還是難受的坐起來，“你們……是不是有什麼瞞著我？”
    路良歎口氣，跟著坐起來，“你就是心思重，哪能有什麼事敢瞞你，趕緊睡吧快一點了。”
    “那你說說，你為什麼不讓我提小單？小單到底是為了什麼打小呈，還有，再怎麼說也是住一起這麼久的家人，我們待小單也不壞，這才走多久又不是一年兩年，大過年的怎麼連一通電話都沒有？”
    麵對許惠的咄咄逼人，路良很無奈，“這人又是要沒良心我能有什麼法，別想太多了，聽話。”
    “小單這孩子看樣子是挺壞的，可這心善良的很，你別想忽悠我！你今晚要不給我說一個滿意的，我直接打電話給小單他哥，看還問不到他人。”
    “好吧！我這麼跟你說吧。”路良說，“其實小單就是覺得沒臉，特別在他喜歡男生的這件事，怕我們會跟別人一樣對他指指點點，怕我們會因為避嫌而把他趕走，更怕你教導他。小呈也是因為這事去說他，然後就打起來了。事情就是這樣，你說我們這一家子何必呢，為了一個林單天天找不愉快。”
    許惠總覺得哪裏奇怪，但又問不出哪裏奇怪？反複琢磨，好像路良說得也沒錯！
    喜歡男生本來就很無顏以對，再把路方呈打成那樣，確實也沒什麼勇氣敢再打電話給她。就算她不怪他，可他心裏也會別扭。
    算了算了，人都走了還想這麼多幹嘛？！
    夜裏路方呈又夢見林單了，在荒無人煙的沙漠，不管他怎麼追都追不上他身影的淹沒在風沙中。
    ——林單！
    窒息的絕望，被風沙淹沒的身影，是他揮之不去的恐慌與撕裂。
    路方呈從夢中驚醒，等他意識過來的時候，他已經站在林單的房間門口，呆呆看著這扇從那天被許惠打開之後就再也沒開過的門。
    他動了動垂落在身邊的手指，其實開不開這扇門，他都知道林單已經不在了！不管他願不願意麵對，或則要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他都知道林單已經走了！
    沒有一絲留戀的頭也不回！
    他打開了房間的門，把手伸向開關。
    “別！”黑暗之中突然響起他的聲音，在他的心口狠狠刺了一下，垂下手。
    空冷的房間，偌大的床，“忽”一下全是他的身影。
    他沒有靠近，順著關上的門靜靜蹲坐在地板上，靜靜的在兩個人的影子，一個人的房間裏哭了出來。
    為什麼我要生在這麼幸福的家裏？如果我可以不幸一點點，你是不是就會毫不猶豫的帶走我？！
    為什麼你就不問問我，我真的幸福快樂嗎？
    為什麼你就不問問我，願不願意跟你走？
    為什麼就不問問我……
    林單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空氣裏充斥的都是濃烈的消毒水味。他有短暫失憶的從床上坐起，複又感到胃裏一陣洶湧的翻身拉過地上的垃圾桶。
    海馬蹲坐在病房門口打瞌睡，聽到從病房裏傳出的嘔吐聲，他驚醒過來的抹掉口水，“草你！你踏馬終於活過來了！”
    大年三十能把自己的胃喝到出血的人，目前為止他也就見過林單這一個！
    海馬一路罵咧咧的衝進病房，見林單一邊對著垃圾桶嘔一邊還能笑，他頓時無語的打他屁古，“你還笑！”
    “不然呢？”林單靠回病床，“哭給你看！”
    “滾！”海馬給他倒水。
    “向陽他們呢？”林單接過他遞來的水。
    “走了，我讓他們先回去。”
    “看來這次臉丟大了！”這是林單的總結。
    “你踏馬還知道丟臉啊！”海馬一提就來氣，“你都不知道我當時看見向陽背著你出來的時候，那感覺……真不想與你相認。”
    跨年倒計時的時候林單就覺得胃疼，不過他天天都在胃疼也沒多矯情，誰知道去了趟廁所就出不來了？！
    這畫麵……
    “換我，一定不會跟你相認。”林單摸出煙點上。
    “謝謝！老子一點都不稀罕！”海馬抽走他嘴上的煙，“醫生說了忌酒忌煙，短期內吃稀飯，別踏馬真死了，老子以後每逢清明節還要上你墳前送花。”
    “花多貴啊！”林單又拿出一根，擋住海馬再次伸來的手，“去我墳前也貴，時間貴！真有那麼一天就留我一個人清靜，別來打擾我，謝謝！”
    “我呸！狗嘴就是吐不出好東西！”海馬搶了幾下都沒搶到，隨便他。
    林單咬著煙掀開被子，“把鞋給我拿過來。”
    “醫生說要留院觀察。”海馬直接把他鞋子拿走，“等明天確認了才能走。”
    林單懶得跟他廢話，直接跳下床的搶回來。
    離開醫院後，海馬忽然回頭，“單子。”
    林單站在街邊的路燈下，昏黃的光影在他臉上蒙了一層看不真切的孤冷，比以往任何時候看到的都要頹喪，孤獨。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開了口，“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但自虐，真的一點都不適合你。”
    自虐？！有嗎？
    沒有吧！
    林單站直身板的朝海馬敬禮，“好的海馬哥！從今往後我一定熱愛生命，善待自己，虐你也別虐自己！”
    “傻逼！”海馬被逗笑的鑽進車裏。
    林單看著揚長而去的車子，扯了扯嘴角，攔下一輛出租車回酒店。
    第二天醒來時，窗外陽光燦爛。
    林單摸了好半天才摸出手機，是林肯打來的，“我等下要去小城給路家夫妻拜年，感謝她們夫妻忍了你這麼久，還善待你這麼久，你去不去？”
    “不去！”林單拉高被子，直接掛掉了電話。
    林肯的信息很快進來，“隨便你，行李什麼到時我會幫你收拾了直接帶回來，還有什麼特別囑咐的嗎，少爺？”
    林單掀開被子，已然睡意全無的對著上空發呆，半響後才給林肯回了一條信息，“收拾完了直接扔掉，不用帶回來。”
    林肯在路家準備離開的時候，似乎才想起這事，“對了，單子的行李，我可以上樓幫他收拾嗎？”
    許惠恍惚，“啊，可以，可以。”
    她帶著林肯上樓，抬頭卻見樓梯口上麵的台階裏坐著路方呈？愣了下，“小呈，你怎麼坐在這裏？”
    路方呈的目光透過許惠落在林肯的臉上，“要收拾叫他滾回來收拾，不然，連你我也打！”
    他說完這句話，起身消失在樓梯口上麵。
    許惠有點尷尬，“這孩子不知道最近怎麼回事，你別在意，我帶你上樓。”
    “不用了惠姐。”林肯轉身下樓，“反正那小子也是讓我收拾了扔掉，你們看著辦吧。”
    “啊？這樣啊，那好吧。”許惠悵然。
    林肯回家的時候，林單已經在家裏，一個人在院子的空地上堆雪人。
    在他的印象裏，林單似乎都是一個人在堆雪人？以前是在家門口的小巷子裏，後麵是公寓樓下的小區裏，現在是大門口的院子裏，似乎從來都是一個人。
    他彎下身子的撈起一團雪，“單子。”
    林單抬頭，對上的就是一團雪砸在臉上的冰涼？！
    草！
    他抹掉沾在臉上的雪花，直接抱起雪人的頭朝林肯砸過去。
    林肯伸手擋住，在散開的雪球裏，看到的就是林單抓著兩把雪衝過來的飛奔而來的畫麵。
    你馬！
    他一哆嗦，撒腿就跑。
    一時之間，整個院子成了兄弟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