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十二章.求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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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十幾日,羅庭顏日日陪著蘇烈形影不離,因他來幽州小住機會難得,二人玩遍了整個幽州城和城郊野外,好不開心。然而校場和幽州政務十幾日無人打理,王府終於來人催請,羅庭顏這才不得不留下蘇烈在別院,自己先回了鎮北王府。
蘇烈獨自留在別院閑來無事,便想趁著少保不在,將這幾日他偷偷學來的槍法練上幾遍,但試過幾次之後方知羅家槍法並非看上去的那般簡單。尤其是其中的幾個招式,當時見羅庭顏使得行雲流水,銀槍走勢鬥轉星移,但他使來卻總是別別扭扭,動作滯礙不得要領。試了幾次依然不能融會貫通,蘇烈無奈隻得暫且作罷。
等到下午,依舊不見少保回來,蘇烈便來到他的書房,想找些書來打發打發時間。雖知曉他書房中藏書甚多,可這一細看可了不得。書架上的藏書分門別類擺放,經史子集,醫學藥典,兵法韜略,其中不乏世間罕見的孤本經典,蘇烈對兵法韜略最感興趣,便自其中取出幾本來放在桌上。
《孫子兵法》、《孫臏兵法》、《吳子兵法》、《司馬法》、《尉繚子》和《六韜》,蘇烈看著麵前的這些兵書猶獲至寶,興奮的不知從何入手。他的先生和師父雖也曾與他講些兵法,可不過都是些粗略的皮毛,就連他們自己都不曾看過完整的兵法,而這些難得一見的兵書此刻就擺在他的眼前。
蘇烈當即坐下,激動的搓了搓手,然後鄭重的拿起一本翻看起來,這一看便入了迷,一整個下午廢寢忘食,不曾移動過分毫。
黃昏時候,羅庭顏從王府回來,尋了一圈卻不見他人,在書房門口卻見昏暗之中,他捧著一本書看得聚精會神。
“烈,原來你在這兒。”羅庭顏邁步進來,卻見蘇烈神情未斂眉頭微鎖,似還未從他麵前的那本書中回魂,便也湊到了近前問道,“你看什麼呢?”
蘇烈將書合上,羅庭顏看了看封麵點點頭道,“原來是薑尚所著的《六韜》。”
“此當真乃是奇書!”蘇烈驚歎道,隨即眉頭一皺,又道,“隻是書中有幾處我不甚明了。”
“哦?是何處?”
蘇烈忙將書翻至一處,指著問道:“何謂”全勝不鬥,大兵無創”?”
“太公此言意為作戰在於以智取勝,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勝利,所謂”用之在於機,顯之在於勢”,更需”大智不智,大謀不謀”之效。”羅庭顏信口答來,似乎書中所言早已爛熟於胸。
蘇烈點了點頭,似有所感,隨即又向後翻至一處問道:“那又何謂”將以誅大為威,以賞小為明;以罰審為禁止而令行。””
“簡言概之,即為”殺大賞小”,殺位高者以震懾他人,賞位卑者以激勵眾幹,”刑上極,賞下通,是將威之所行也。””
“還有……還有……何謂”且事之至者,其言不是聽也。兵之用者,其狀不定見也。倏而往,忽而來,能獨專不製者,兵也。””
“攻伐之道的核心是突出機動靈活,”勢因敵之動,變生於兩陣之間,奇正發於無窮之源”,臨陣時事權要專一,兵力要集中,行動要統一,這樣才能不受牽製,取得戰爭的主動權。”
羅庭顏侃侃而談,蘇烈不禁心生欽佩,這些兵書所言少保早已融會貫通,難怪他雖年少卻能一戰成名。蘇烈還要再問幾處,卻被羅庭顏一把搶過了書,扔在一旁。
“書我們明日再讀,你先來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麼。”羅庭顏將他從書案後拉出來,回身對著門外的家丁招了招手。
家丁手中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端端正正的放著一件銀灰色的狐狸皮鬥篷,羅庭顏拿起鬥篷展開來輕輕一抖,親手為蘇烈披在身上。
“前幾日帶你去製衣,一直覺得缺件冬衣,可看了幾家店鋪都沒尋到合適的,今日回王府想起前幾日有人送了這一件狐狸皮鬥篷,我想你穿正合適。”一麵說著,羅庭顏將鬥篷的兜帽戴在蘇烈頭上,然後滿意的點點頭,蘇烈身形高大挺拔,穿這件皮毛鬥篷果然十分威武。
蘇烈低頭拾起前襟摸了摸,竟是極上等的銀狐皮,他記得上次殿帥曾見過一條銀狐皮的圍脖,便欣羨不已,這件鬥篷竟是通體的銀狐皮,做工也是十分精致,絲毫看不出拚接的痕跡,竟似一張整皮一般。還有這前襟,使用的是寶藍色的宮錦圈邊兒,領口處墜著兩顆鴿子蛋大小的東珠,珠子盈潤飽滿,一顆便已價值連城,就連這鬥篷的襯裏也都是宮錦所製,豈是他這等身份穿得的。
“少保,這……”這才剛剛入秋,狐狸皮往身上一披,蘇烈立刻就熱得出了一身汗,可此時他不覺得他披了件鬥篷,倒像是架了件寶貝在身上,燙得他有些受不住。
“馬上要入冬了,寒冬凜冽,你的駐地又在北方,你穿著它冬天就不會冷了。”羅庭顏關懷備至的拍了拍他的肩,笑得很溫柔。
蘇烈一把將他抱在懷裏,逾規越矩又如何,少保一番心意他怎麼舍得拒絕。
“謝謝。”
“烈,我還給你準備了一份禮物,你定會喜歡。”羅庭顏也不說禮物是什麼,故作神秘道,送禮的比收禮的更興奮。
“好。”蘇烈笑著點點頭。
“對了,明日開始我不能整日陪你了,校場的事和幽州的一些政務我不能太久不管,大約兩三個時辰我便回來。”
“那……你還住在別院嗎?”
“當然!”
“王府那邊如何交代?”
“我跟我爹說要在別院專心研究繪畫,隔些日子再回去,為了讓他相信,我把先生都請來了。”羅庭顏仰著臉,有些得意他的小算盤,反正他的畫技已無藥可救,宇文先生是絕對不會拆穿他的。
“少保……我……”蘇烈望著他,突然欲言又止,“早聽聞少保畫技超絕,曾經一幅山水庭院圖筆致清秀中和,恬靜疏曠,一時名動京城,不知烈可否求得少保畫作一幅以作私藏。”
羅庭顏頓時麵色一僵,有些為難,若他有別的請求他定然為他做到,可唯獨這作畫是他的死穴,心道不若告知蘇烈,京城流傳的那幅山水庭院乃是宇文先生假冒他的名號所作,可這多少有些沽名釣譽的嫌疑,再看蘇烈目光拳拳,又實在不願撫了他的麵子,心下也不知哪來的自信,幹脆就硬著頭皮給他畫一幅,好賴也是真跡。
“那……那好吧。”羅庭顏語氣十分勉強道。
蘇烈得了應允十分開心,立刻殷勤的為他鋪紙研磨,然後興致勃勃的站在一旁,就等著小王爺揮毫潑墨一番。
羅庭顏不情不願的走到書案前,拿起了筆填滿了墨,一對修長的眉毛難得的擠在了一處。
給蘇烈畫一幅什麼呢?羅庭顏盯著宣紙思忖了良久,終於提起一口氣,一筆按在了紙中央,嗯,就畫一幅簡單的山水吧。
蘇烈靜立在一旁,見他神情如此嚴肅認真,大氣都不敢喘,生怕打擾了他作畫的靈感,但見那宣紙上的墨跡迅速暈染開來,一杆狼毫筆走龍蛇氣勢滂沱,不禁心中敬佩,不愧是小王爺,繪畫也是這般的豪情萬丈。
不過,等等,他這畫的到底是什麼?
起初見他落筆,以為是要畫一幅山水,可筆鋒行到半路,似又是田園小景,琢磨片刻後幾筆戳戳點點,他好似看出點花鳥山石的形態,但現在,除了烏漆麻黑的一大團,實在已經辨認不出少保的大作究竟是何物了,這便是傳聞中的用墨明潔,清雋雅逸?
羅庭顏急得一頭汗水,一張山水被他改來改去,越塗越黑,實在已無落筆之處,看來作畫這事自己真該早點放棄。
“噗……哈哈……”蘇烈心中驚奇,原來少保也有不擅長之事,也不知那京中傳聞何來,見他越畫越糟,焦急窘迫的樣子,竟覺得有些可愛,便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他這一笑,羅庭顏更羞愧難當,這輩子他都不想再在人前畫畫了,一把將那幅“大作”團成一球扔進了紙簍,然後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不多一會兒,羅庭顏又跑回了書房,手中拿著一幅畫卷,眼神閃躲的遞給他道:“我……我幫你求了宇文先生的畫,你帶回去也有麵子。”
羅庭顏真是後悔,也不知當時哪來的勇氣要當著他的麵作畫,這下可好,讓蘇烈看了個大笑話,不如早些直言相告,拿幅宇文先生的畫來送他。
蘇烈見他這般羞愧,便不好再笑他,強自忍住笑意接過卷軸,在書案上慢慢展開,這一卷確實是一幅山水田園的佳作,意境深遠筆觸細膩,當真不負宇文先生的大名,但一細看,那落款處分明寫的是小王爺的字號,就連字體也是如他一般的簪花小楷,心下頓時明了,原來京中流傳的那幅山水庭院圖便是宇文先生替他所畫。
羅庭顏自然也看見了,頓時臉如火燒,心中一麵罵著宇文懷禎,為何拿一幅署了他名號的畫來坑他,一麵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蘇烈見他臉紅的快要滴出血來,雖然心中想笑,卻並不想讓他難堪,隻將那畫重新又卷起收好便了,並不提那署名之事。
“多謝少保。”蘇烈微微一笑,隨即轉移話題道,“天色不早了,我餓了,我們去吃晚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