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十一章死亡穀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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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宸朝永嘉九年臘月,大雪在西北地整整飄了半個多月,西北荒地被厚厚的積雪覆蓋,陣陣凜冽的寒風裹挾著冰霜吹過天塹山坳,發出猶如悲鳴般的嗚咽之聲。
    在這片冰天雪地鳥獸禁絕之地,兩騎人影在風雪飄搖中緩緩前行,大雪已經在他們的皮氅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白雪下結著一層結實的冰晶,他們似乎是在這大雪中行了數日,眉睫上都掛著細碎的寒霜。
    “玄清道長,如何?”李天遠向著旁邊之人詢問,大風呼嘯而過,也不知他的話那人聽到了沒有。
    玄清道長手中拖著羅盤,凝神注視著遠方,他的目光犀利而冷肅,仿佛能穿透這漫天的冰雪看到山路的盡頭。
    “昨夜難得雪停了片刻,令我可觀星指路,若不出錯,就該是在這前方了。”玄清道長收了羅盤,指著茫茫一片白色卻十分篤定道。
    李天遠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風雪模糊了他的視線,除卻腳下十丈以內的距離,他什麼也看不見,隻仿佛隱約的看出前麵是個山坳,山坳的兩側似有山崖,隱藏在這風雪之後隻露出光怪陸離的黑憧憧的影子。
    “駕。”玄清道人騎馬向前,李天遠隨後緊跟其上,隻是他們已在這風雪中消耗了太多體力,寒冷早已將他們連人帶馬都凍僵了,行進起來十分緩慢。
    越是向著那處山坳前進就越是困難,凜風如刀子割過麵頰,幾乎令他們無法喘息,馬蹄踏入雪中直沒過小腿,嘶鳴聲昭示著馬兒的不安和膽怯,李天遠和玄清道長勒緊韁繩,伏在馬背上,他們緊閉著眼睛,任憑暴風雪擦著他們的背張狂肆虐。
    有一瞬間,李天遠覺得自己快死了,在這大雪山深處,寒意侵入骨髓,耳邊雖有風聲呼嘯,內心卻如死水般寂靜,他的意識像是脫離了身體,漫無目的的漂浮在這虛無之地,眼見隻有一片白,空曠而孤寂,他忘卻了自己是誰,忘卻了自己身在何處,忘卻了時間的流逝,仿佛自己正在漸漸的變成這白寂的一部分,飄渺的消融在這場凶猛的風雪中。
    突然,兩匹馬一陣嘶鳴,焦躁的猛甩了幾下脖子,四蹄高揚的猛然一躍,將兩人一齊掀翻在了地上。
    李天遠猛然驚醒,麻木的全身似乎因這一摔有了知覺,疼得他不禁皺起了眉頭,撐起身體想要站起,卻驚訝的發現身下的地上隻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冰霜,不見了沒膝的積雪。
    “沒錯了,就是這裏,傳說中的昆侖入口,地獄之門——死亡穀,就是這裏!”玄清道長蹭的從地上爬起,手舉羅盤四處探看,興奮的不能自已。
    李天遠起身,發覺此處甚是奇異,回頭看去,隻退一步便是暴風肆虐的死地,此處不見寒風呼嘯,沒有霜雪漫天,腳下透過冰霜甚至依稀可見黃綠的草皮。
    “找到了,綢繆半年之久啊!終於找到了!多虧有世子同行,這便是上天的指引!”玄清道長欣喜若狂,激動的有些語無倫次。
    李天遠沒有理會他的瘋癲,他靜靜的抬頭看天,雖無風雪卻有雲霧繚繞,一樣的遮天蔽日,壓得人透不過氣來。方才隱約可見的山崖,此時就近在麵前,左右聳立直入雲霄,其形陡峭崎嶇,雲霧嫋嫋間猶若鬼魅盤桓張牙舞爪,仿若一座通往秘境的山門。
    山門之下卻是一派寧靜自然,樹木灌草似是長青,透著深深的墨綠色。李天遠邁步向前,越往深處似乎越溫暖,山坳深處在雲霧掩映下一片綠意森然。
    “世子!”玄清道長突然喊住了他,“天時未至,我們今日止步於此吧。”
    說著,玄清道長在山坳口的一塊岩石上做了一個標記。
    李天遠停下腳步,前方雖是一片和暖,卻讓他感到有種說不出的詭異,不是這反常的氣候和地貌,而是寂靜,沒有風聲雪聲,沒有蟲鳴鳥啼野獸嘶鳴,那種幽森是一種能淹沒一切的死寂,令人望而生畏。
    他們不該來,這不是他們該踏足的世界,李天遠心中惴惴不安。
    李天遠與玄清道長一路快馬加鞭,終於在春節之前回到了太城唐國公府。李振懿知曉昆侖入口已找到,興奮的在書房中來回踱步。
    “這麼說,一切都是真的了!我們找到了昆侖虛的入口!”李振懿摩挲著兩手,看向玄清道長的目光灼灼有神。
    玄清道長微微頷首,露出理所當然的微笑,“此處非命定之人不能達。”
    “那……那我們何時去尋真龍源?”李振懿激動道。
    “此事不可操之過急,需得天時地利人和方可尋到,近日吾觀星象,天時未至人和不齊,即便進入恐也會空手而歸,甚至得不償失。”
    李振懿終於坐下,卻又有些按耐不住的握緊了拳頭,“道長所言甚是,待二郎和三郎長大些再說。但是在此之前,還有許多事需要準備。”
    “得真龍源者乃是天命所歸,唐國公自有帝星之命,真龍源可助紫微星及早入命宮。隻是若要成事,人力亦不可輕忽。”
    李振懿點了點頭,暗自壓抑住心中的狂喜,這一天終於就快來了。他的命格乃是九五至尊,當初為避災,父母故意將他的生辰八字串改,但終究是逃不過雙親早亡的命運,國師在先帝在位時,便測算出李姓之中有奪位之人,朝中李姓大臣多有因此無辜獲罪之人,幸而他為人處事沉穩內斂,向來低調謙虛,又有他的姨母姨父特別關照,才不至引來殺身之禍。但這般隱忍的日子不會長了!玄清道長所言,能尋到昆侖虛入口必是命定之人,待他日他們尋到了真龍源,便是天命所歸,如今身在大寶的皇帝表弟終會急速隕落,他,李振懿才是當之無愧的真命天子!
    “天遠,這次陪同玄清道長找到了昆侖虛的入口,功勞不小,你想要什麼賞賜?”李振懿看著李天遠笑道,他早知自己有帝王之命,所以自李天遠出生之日起,在他心中便是太子,他將所有的父愛傾盡於他,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為他請來知名的先生教導他讀書指導他武藝,令他欣慰的是,李天遠從不讓他失望。
    “為父親分憂是孩兒份內之事,不敢要求賞賜。”李天遠想起那日在死亡穀所見的森然寂靜,便再次感到不寒而栗,他本想勸說父親不要再進去,但見父親這般態度,怕是自己說了也是無用,便隻好將話咽了回去。
    “哈哈,好吧,待為父想想,給你些什麼好。”李振懿笑笑道。
    李振懿倒還真是把這事放在了心上,直到過了春節,上元節的前一天,終於尋到一物,特意買來賞給了李天遠。
    “天遠啊,這可是難得的好物,不,該說是世上難得一見的靈物。”晚飯時,李振懿手中持著一枚白玉,喜笑顏開道,“紅岩山的白靈玉,你看看。”
    李天遠吃了一驚,這紅岩山盛產白玉,但與他處玉石不同的是,紅岩山白靈玉不僅瑩潤飽滿細膩如脂膏,更有入手即溫,即便是寒冬臘月冰天雪地裏,置於胸口亦可感受暖意綿綿不絕散於周身的特點,世人都說白靈玉乃是仙界一眼活泉水所化。隻是紅岩山被西突厥部落霸占著,即便他們幾番被宸朝追擊退防,卻對紅岩山死守不放,可惜西突厥部落乃是遊牧部族,對開山采玉之事一竅不通,隻道這是一處靈地,便死也不肯放手,因此這世間以紅岩山白靈玉所作玉佩可是少之又少。李天遠雖曾耳聞,卻也未曾親眼見過。
    李天遠接過玉佩,果然入手沁暖,玉麵純淨無垢猶若霜雪凝脂,玉上雕琢鬆間奇石,一雙孔雀銜羽盤桓,鬆針纖羽纖毫畢現,神色姿態栩栩如生,正驚歎此玉雕工卓絕,便見落款竟是眉山大師,“此乃眉山大師作品?”
    “哈哈哈,正是啊。眉山大師已隱退山林,世間流傳的他的作品也不過寥寥數件,這一枚不僅是紅岩山的白靈玉,更是眉山大師的作品,自是價值連城啊。”李振懿得意道,“你可知道,爹爹可是花了八十兩黃金買來的。”
    “謝謝爹!”
    李天哲在一旁好奇的抻長了脖子,心中滿是豔羨,他也想看看這個價值八十兩黃金的玉佩,隻是還未待他看清楚,大哥就一把將它揣進了懷裏,他有些失望的垂下頭,這個新年,他可是隻得了一件新衣,還是他娘為他做的,也不如大哥的料子好,他也想替爹爹做事,想得爹爹的認可和賞賜,可無論他做什麼,爹爹都看他不順眼,好似他生出來就被爹爹討厭似的。也許是自己不夠好,他日自己若是做得和大哥一樣,定也能得到爹爹的稱讚吧!
    李夫人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在桌下拍了拍他的手,對著他溫柔的笑笑。
    李天哲不想他娘擔憂,便也斂了神色,隨即便又是那副乖巧懂事的樣子,低頭認真吃起飯來。
    晚飯之後,李天遠回到房中,胸口一直揣著這塊暖玉,竟似有暖泉波動,股股似有生機,令他身心倍感舒暢,取出觀看,竟不自禁的微笑,因為不知為何,在他接過這玉的一瞬間,便想起了小王爺,他那天真純淨的笑容正如這玉的白皙剔透,他骨子裏的張揚,又如這鬆間孔雀的傲然孑立,這世上定再沒有人能比他更與這玉相襯了。
    李天遠心中生出一股衝動,想將這玉現在就送給他,想看看他收到這玉時會露出怎樣的笑容?也許是今日喝了些酒有些醉了,又或者是許久不見的思念積累的太甚,他難得的沒有思前想後左右斟酌,竟直接衝到了後院牽了馬,趁著夜色偷偷離開了唐國公府,一騎絕塵的直奔幽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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