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促膝相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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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宴樓乃是幽州最著名的酒樓,從規模,裝修乃至菜品都堪稱頂級,平日裏來往客人不算太多,卻大多是些身份顯貴之人,因此一樓跑堂的小二也格外機靈,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但凡進店的客人,隻要看上那麼幾眼,便可大約知道此人身份等級。
羅庭顏帶著李天遠方一進門,小跑堂便立刻熱情的迎了上來。
“呦,少侯,您裏麵請!”地處幽州又有誰會不識得鎮北王世子,再一打量他身邊之人,身著宮錦自也是身份非凡,小二不敢怠慢,忙又道:“少侯今兒個招待客人,二樓雅間請~”
兩人正要上樓,卻見那小跑堂仍站在門口張望,也不知還在等什麼。
“別看了,今日沒帶風雷,還不引路。”
小跑堂一聽,心底一顆大石仿佛落了地,喜笑顏開的跑了過來,“是是,少侯這邊請。”
幽蘭雅間正對著一扇臨街的大窗,窗台之上擺著幾株正待開放的蘭花,房間正中擺放著一張圓桌,旁邊設一香案,案上擺著一張古琴,四周布置不若一般酒樓那般粗鄙庸俗,倒還算是雅致。
兩人落座,小跑堂立刻斟上茶水,“少侯,這是專門為您備的上好的金駿眉。”
“嗯。”羅庭顏舉杯抿了一口,小跑堂見他表情尚可,心底暗暗鬆了口氣,又道:“少侯,可要人來彈奏一曲?”
“今日不必了,隻把你們最好的酒菜上來。”羅庭顏吩咐道。
“好嘞,二位請稍等。”
不多時候,酒菜便已上桌,羅庭顏盛情招待,二人三杯兩盞之後,竟覺相談甚歡。
“不知幽州的飯菜,可合大哥的口味?”
“宸朝疆域廣闊,各地風土人情迥異,飲食自有特色。”
“大哥可是去了許多地方?我下月才年滿十四,我爹尚不讓我出門,隻去過京城幾次。”
“除卻太城,京城和幽州,我倒是還去過一些地方。”
“當真?大哥可與我說說,那些地方是什麼樣的?”
羅庭顏滿是好奇,連著追問,李天遠便將自己去過的州城府縣,那裏的美食特色,絕品佳釀一一說來,他說得細致生動,惹得羅庭顏食指大動,恨不能現在就去各地嚐上一嚐,對著這一桌他早已吃膩的佳肴,也覺索然無味了。
“當真羨慕大哥去過許多地方,我若也能同行該多好。”羅庭顏感慨道,“下午我帶大哥到市集轉轉吧。”
“市集各處大都大同小異,不去也罷。”李天遠生性不喜熱鬧嘈雜,搖搖頭道。
“既然如此,不若我們去燕山跑馬?燕山瑰麗,我帶你去瞧瞧。”
李天遠見他一臉興奮,微微一笑,道:“可。”
二人便回府牽了馬,往燕山去了。
五月的燕山,正是樹木蔥鬱的時節,在層層疊疊的深淺翠綠中,兩人並駕而行,山路不算寬闊,說是跑馬,也不過是駕著馬在山路上悠然漫步。
“這裏很美吧,從小我就經常偷偷跑到這裏玩,你看前麵那個山坡,翻過去就有一片開闊的平地。”羅庭顏指著遠處的一個山坡道。
“嗯,確實很美。”李天遠自言自語一般低聲呢喃,目光卻沒有看向山坡,而是流連在羅庭顏的臉上,日光透過茂盛的樹冠,投射下的斑駁光影,晃得他幾乎睜不開眼睛。
“我們到那邊去吧!”
兩人策馬奔馳,翻過山坡,來到一片開闊地,綠油油的草地被夾在兩側的林間,風吹浪湧一般。
風吹起二人的長發,上下飛揚,他們穿梭在碧波裏,李天遠心底忽然湧起一種無法言喻的悸動,此時他隻想望著他,仿佛整個世界也隻有他。
一道白影突然闖入他的視線,一隻巨大的的猛獸向著羅庭顏撲了過去。
“啊!”李天遠驚叫一聲,勒緊韁繩,馬兒受了驚嚇一陣嘶鳴。
羅庭顏與那猛獸一同翻滾在地,李天遠雙目睜大,竟然是一頭巨大的雪狼,這幽州的燕山之中,怎會有雪狼出沒,不假思索,李天遠飛身下馬衝了過去。
“哈哈哈哈。”草地上的羅庭顏卻忽然大笑起來,“風雷!你怎麼在這?你怎麼知道我在燕山的。”
李天遠頓住腳步,就見那雪狼撒嬌一般的往羅庭顏的懷裏鑽,一人一狼嬉鬧著左右翻滾。
“這……這是你的狼?”李天遠難以置信道。
“哈哈,大哥,給你介紹下,這是風雷,哈哈,別鬧了!有客人哦。”羅庭顏抱住雪狼的脖子,拍了拍他的腦袋,讓他看向李天遠。
那琥珀色的眼眸探尋的望著他,雖沒有殺意卻仍是十分警惕。
“我小的時候喝它媽媽的奶,所以可以說我們是兄弟。”
風雷蹲坐在羅庭顏身邊,尾巴在他身後一搖一搖的拍著他的背,不時的用鼻尖貼著他的臉。
“這……真是……”李天遠一時之間竟不知說些什麼,但看他全然不顧禮數,和一隻狼親昵的坐在草地上,縱使他已去過大江南北,見過王宮權貴江湖好漢,卻無一人如他這般純粹靈動,獨一無二,不自覺的便也跟著他笑了。
直到日落西山,二人才回到王府,羅庭顏命人在他的別院設宴招待李天遠,晚膳過後,兩人聊得意猶未盡,又移步來到書房繼續秉燭閑談。
“程功傲真的隻帶了三百莊兵?”羅庭顏驚訝的睜大眼睛。
“確實,但最後卻追得那群馬匪所剩無幾,走投無路之時隻得跪在程功傲麵前不停的磕頭,大呼英雄饒命。”
羅庭顏最喜歡這些江湖中的英雄傳聞,李天遠說來亦是惟妙惟肖令人仿若身臨其境,聽得羅庭顏心馳神往,一顆少年熱血之心蠢蠢欲動。
“程功傲果然英勇,那群馬匪如此凶悍,官兵剿殺多次都沒他們奈何,沒想到他竟僅憑著三百莊兵,就將他們全數剿滅了。”羅庭顏回味著方才故事中的情節,連連感歎。
“如今江湖之上,如程功傲這般的英雄人物不在少數。”故事說完,李天遠口幹舌燥,舉起一杯茶來,才發覺茶水已涼。
“大哥,你可認識單邦耀,聽聞他是劫富濟貧的大英雄,最喜歡結交各路好漢,雖然他與我爹也偶有來往,可我卻不曾見過。”
“我也確實聽聞了很多他的傳言,隻可惜還不曾結交。”
“你也聽過他的故事?快給我講講!”羅庭顏立刻又來了興致。
棒棒棒,三聲更響,兩人皆是一愣。
“竟然已經是這時候了。”羅庭顏意猶未盡的拉著李天遠,“今夜大哥別走了,我好生愛聽大哥講話,我們促膝同榻可好?”
李天遠望著他的手微微遲疑,羅庭顏自出生便封侯爺,少保公乃是與自己父親唐國公同品的一品侯,自己這等身份與他同榻,有些不妥。
“大哥千萬不要嫌棄我啊!”羅庭顏卻未多想,拉著他不肯放他走。
“好吧。”見他滿是期待,李天遠何忍拒絕,即便僭越仍是答應了。
羅庭顏便興高采烈的拉著他來到臥房,仆人們早已鋪好了床褥,羅庭顏脫了外衫跳到床上,靠著床頭坐下,然後笑嘻嘻道:“大哥,快來。”
李天遠卻莫名有些緊張,脫了外衫上了床,靠著床尾坐下,然而床榻太小,他們兩個大男人自然伸展不開,隻得都曲起膝蓋,小腿抵著小腿。
“大哥,剛才我們說到單邦耀,你快接著說!”
床榻之間可以感受到羅庭顏的氣息,兩人足下若有似無的接觸,讓李天遠心猿意馬,莫名的興奮,然而羅庭顏心思單純,毫無所覺,一心沉浸在他的故事中,一雙眼眸純淨的無半分雜念。李天遠被他看得不由一陣羞愧,心中怎可有此邪念褻瀆少保,可今日思緒卻這般不受控製,說了一陣斷斷續續,竟是不知所雲。
“大哥,你可是困了?”羅庭顏伸了伸腳,輕輕踢了李天遠的小腿,“可惜你明日就要回去,不然真想多與你聊上幾天。”
李天遠忽生出一種衝動,想要帶他去江湖四處遊曆,去親眼見證那些英雄傳奇,體驗州城府縣各地民風,二人結伴,把酒當歌縱情山水,豈不快哉?
“少保!”李天遠激動的一把抓住羅庭顏的胳膊,可隨即便意識到自己的這一想法是多麼荒謬,少保何等身份,怎能與他浪跡天涯?遂改口道:“他日若來太城,定來尋我,屆時我們同遊名川大山,定然比光聽我說要有趣得多。”
“嗯,一定!”羅庭顏高興的點頭應道。
不知到了什麼時辰,李天遠依舊敘述著那些故事,在他溫厚的聲音中,羅庭顏微微歪了身子,昏昏睡去。李天遠緩緩起身將他抱起放平,體貼的為他蓋好被子,然後獨自退回到了床尾坐下,抱起他的雙腳,擱在自己懷裏。他就這樣看著他,思緒不知飛出了幾萬裏,不知什麼時候也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