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月色皎潔，樹木斑駁錯雜的影子投灑在地上，一明一暗，對比鮮明，一個亭子立在樹影之中，倒是增添了一絲煙火氣。
    “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這麼愛管閑事了。”來人貌似初荷，一身嫩黃色長裙，五簪斜插，一雙明麗的眸子泛著冷冷的光。
    “我一向古道熱腸。好久不見，甚是想念啊，黎冉。”螭吻也沒有計較女子不耐煩地語氣，隻是笑眯眯地說著，還給女子倒了一杯酒。
    黎冉喝了一口就放下酒杯不再喝。
    螭吻看了她一眼，輕笑出聲，“和你釀的百花酒差遠了。”
    黎冉皺眉，“如果你想勸我離開，還是免開尊口，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爭取的，沒有人可以讓我放棄。”黎冉死死盯著螭吻，嘴唇緊抿，眼裏滿是不可撼動的堅定。
    “你何必呢？這本不是你的姻緣，好好做你的百花仙子不好麼？何必來人間蹚渾水？”螭吻看著一臉倔強的百花仙子，輕聲相勸。
    “嗬，不是我的？不是我的……”黎冉眼裏淚光閃爍，嘴裏喃喃出聲，慢慢低下頭去。
    “不是我的，那便逆天改命！”不一會兒，黎冉突然抬起頭，眼中有淚，臉上卻執著。
    螭吻聽到後，瞳孔縮了一下，隨即歎了口氣。螭吻看著眼前這個倔強得可憐的女子，也不禁感到心疼，要不是因為林子方，他都不知道黎冉竟然在做這種事，他們曾是知己好友，螭吻實在不忍看黎冉最後一無所有。
    “這可是大罪，足以讓你除名仙籍！”螭吻把酒杯摔在桌子上。
    “別說了！你不會理解我的，你已經找到你自己的姻緣了！你不會知道我的心情！”黎冉也意識到這些話有些過分了，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一下自己的情緒，“祝你幸福，但請你不要再插手這件事。”
    黎冉淚眼朦朧，眼裏有哀求，螭吻不忍再看下去，隻得回過頭，硬下心腸說，“我不會眼睜睜看著你誤入歧途的！”
    黎冉看螭吻是鐵了心要管這件事情，將自己的狼狽收起來，一字一頓地說，“那下次見麵，你我就是敵人。”
    螭吻看著黎冉離去的背影，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孤寂與心酸。
    但一想到自己昨天去找月老，證實了林子方確實是自己的紅線，也不禁一陣頭疼，氣得牙根兒都癢癢，一想到那個狗腿，再想到自己會和他度過這漫無邊際的歲月，就生無可戀。
    螭吻覺得林子方當錯神仙了，城隍這個名不適合他，瘟神到跟他挺配的。
    其實就在螭吻踏出天庭的一刻，他就已經做了一個決定：等黎冉的事情過去了，對於林子方，自己還是有多遠躲多遠。
    可以後的事情，誰能說得準呢？不過這是後話了。
    林子方和螭吻約好了在城隍廟門口見麵，見麵後，螭吻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林子方，隻想趕緊處理完事情，離這個瘟神遠點兒。
    可螭吻沒想到，林子方昨天就已經暗自打下主意，要牢牢抱住螭吻這個大腿。
    林子方一見螭吻就笑嘻嘻的，“大仙兒！”
    螭吻渾身一顫，這一聲‘大仙兒’喊得螭吻是從腳底麻到頭頂，龍鱗都要豎起來了。
    螭吻瞪大眼睛，微怒，“這是什麼稱呼？！”
    “嘿嘿，我覺得，您鞋子上鑲一塊兒美玉更好，這才能顯示出您高貴的身份。”林子方依舊是笑嘻嘻的，心裏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美玉？”螭吻聽林子方的話聽得是霧裏看花，水中望月，不明白林子方怎麼把話題轉的那麼快。
    “對呀！李天，你說是不是！”林子方衝著正在給自己修城隍廟的李天拚命眨眼睛，擠得眼淚都出來了一兩滴。
    “啊……是！”
    “聽吧，大仙兒！你看我這塊兒美玉行麼？我對您的敬仰猶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啊！就讓我一直跟隨著您的腳步吧！”林子方回頭，仰著頭看螭吻，努力亮出自己的淚水，讓自己顯得更赤誠些。
    螭吻嗤笑了一聲，懷疑林子方前世真的是個將軍麼？他印象裏的將軍都是鐵骨錚錚，英氣勃發的，這個人左看右看也不像跟著兩個詞有什麼關係。
    “別了，您還是別屈尊降貴了。”螭吻內心仰天長歎，自認自己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怎麼報應就來了。
    螭吻不想再和林子方糾纏下去，抬腿先走了。
    “大仙兒！等等我啊！”
    “別再喊我大仙兒！”螭吻回頭惡狠狠地對林子方說。眼神像是要吃人。
    “……”
    “那喊什麼？大哥？仙爺？……”
    李天望著兩人，看他們吵吵鬧鬧，心裏一陣悵然……
    兩人剛進季府就被在閣樓上修剪水仙的黎冉看見了，兩個人，前麵的黑著臉聽著後麵的人嘮嘮叨叨，後麵的陪著笑臉逗著前麵的人。
    黎冉笑了，嘴角微揚，梨渦微陷。螭吻何時這麼縱過一個人，兩人相識這麼久了，螭吻的心性她怎會不知？若是肯這麼容忍，就證明兩人有戲。
    螭吻覺得有一束目光投在自己身上，順著那目光望去，就看見了笑得正溫柔的黎冉，黎冉見他瞧見自己，收了笑容，看著螭吻的眼睛，仿佛在告訴螭吻，絕不退讓！
    “老大！”這是經過林子方一路聒噪後商議後的稱呼，也是螭吻唯一覺得勉強可以接受的。
    林子方自然也瞧見了黎冉，也猜到了那是那個老道背後的人，自己連那個老道都打不過，所以林子方選擇不出聲，盡量放低自己的存在感。隻跟著螭吻走，當個小尾巴。
    “黎冉，我們打個賭吧。你若贏了，我就再不打擾。”
    黎冉眯起眼睛，思量片刻，“賭什麼？”
    “就賭季昀。”
    黎冉眼光一顫，狼狽地躲過螭吻的目光，“我拒絕。”
    “你為什麼不敢？是因為清楚季昀終究不是你的。”螭吻厲聲追問，沒有給黎冉反駁的機會。
    “不！那個人已經死了，他隻屬於我了！”黎冉掩去狼狽，又是那個自信高傲的百花仙子。
    “我是死了，可我始終不相信，他會就這樣放棄了我。”
    林子方和黎冉都很驚訝，沒有想到李天竟也來了。
    “你……你怎麼進來的？”黎冉看著眼前這個人，她記得相識時，這個人溫潤如玉，萬分清秀，而現在這個人眼裏滿是痛苦掙紮，心裏一陣內疚，垂下了目光。
    “昨天夜裏，這位公子給了我一粒仙丹，讓我可以暫時變為人，我今天就跟來了。”
    “我怎麼不知道？你昨天夜裏來過了？”
    螭吻看著抓錯重點的林子方，心裏一動，“去過，還有幸欣賞了一下驚人天人的睡姿。”
    “……”林子方自是知道自己的睡姿是什麼熊樣兒。
    “冉兒，這位是？”
    兩‘人’兩仙都看向門口。
    黎冉滿眼慌亂，神情慌張。
    李天看著眼前的人，竟呆了，嘴唇動了動，卻像失了聲一樣，對著季昀伸出手想要觸摸他。
    而林子方和螭吻季昀是看不見的，所以他們倆就是專業的看戲臉。
    黎冉趕緊上前，擋在李天麵前，隔絕了李天伸出去的手。
    “夫君，你回來了，那個……你不是說要去廟裏祈福燒香麼？”
    “原本是要去的，可是路上聽說鬧了山匪，出了人命，官府封道了。”季昀握住黎冉的手，含笑說道，倒是十分恩愛。
    “季昀，季昀……”李天看著二人恩愛的畫麵，芙蓉並蒂，刺痛了他的眼，自己像是多餘的，失魂落魄地呢喃著季昀的名字。
    季昀聽著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這才注意到了李天，“兄台，不知您是？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李天聽見季昀叫自己，萬分欣喜，還沒等笑出來，聽到後麵的話又轉為震驚，一半的笑容凝固在臉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