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棘在幾日後送來了洛止渝想要的東西。
    通體黝黑的對鉞在陽光的照耀下依舊寒冷似堅冰，上麵的暗紋都是雕刻上去的血槽，頂部掛著細小的倒刺。江棘是把它捧過來的，生怕觸了分毫小命不保。
    “成了，你自己拿著的時候不用怕，你的血比這個都毒。別人，觸之則亡。”江棘把那對兒往桌上一擱，像個燙手山芋一樣。
    “謝謝江姐。”洛止渝笑得燦爛，抬手抓起鴛鴦鉞隨手舞了幾下，很是滿意。
    其實江棘打心眼裏不願洛止渝拿到的。這孩子的事情這些天陸陸續續聽到了一些，也是個苦命的人。
    “你要是有一天不用它殺人用他舞給我看，姐也算是放心了。”
    洛止渝聽了動作一頓，微垂眼簾笑著，“有機會的，一定。”
    他有點想每日早上起來舞劍的那個人了。
    他每日盯著那扇外頭什麼都沒有的窗子也僅僅是因為從那裏能看見他而已。
    當天下午洛止渝便帶了那對鴛鴦鉞出了門。
    慕遙看著他出去，回身深深歎息，也不知他任由洛止渝自己去是對是錯。
    他告訴洛止渝那邊的一個據點，若是能一舉端掉倒是會對那邊以及京城那位造成很大損失，隻是他總隱隱覺得，洛止渝這一去，回來便不是那個他認識的洛止渝了。
    洛止渝攜著滿身的血腥味回來。
    映著月光的鴛鴦鉞泛著帶血的光芒，洛止渝雙手帶血握著彎處，眸子在黑夜裏亮的驚人，衣擺處沾染了點點血汙，這人在月色裏行走著，平白讓人看著心驚。
    “回來了。”慕遙坐在院中央飲盡一盞清酒，“江棘說讓你回來了知會她一聲，擔心的要死。”
    洛止渝抬著步子過去，不客氣的取了一旁擱著的空杯倒上，“待會兒再去。”
    “都死了？”慕遙轉了轉酒杯，看向一旁神色淡然的洛止渝開口問著。
    “死光了，一個不剩。”清酒咽下麵上微紅，洛止渝接過張管家遞來的手帕仔細擦了血汙，“皇帝知道了，怕是會心疼的要死。”
    慕遙再為兩人倒滿一杯晃了晃空了的酒壺，“辛苦，做的不錯。”
    “如此一來，我這邊也好下手了。”
    洛止渝樂樂嗬嗬的應了聲仰頭飲盡，起身回去了，他還要去告訴江棘一聲，省的明天又吵自己。
    張管家眼瞧著他走了後才欠身過去，“王爺早些回去吧，您坐了一個晚上了。”慕遙打洛止渝出門就在這裏坐著等，此刻怕是早就渾身冰涼了。
    “嗯。”慕遙起身，凝眸看向洛止渝離開的方向。
    還好，他回來了。
    第二日。
    “誒誒，聽說了沒，城郊那邊的小茶樓今兒早上被發現死了不少人，也不知是個怎麼回事兒，怪嚇人的。”
    “聽說了聽說了，我還湊著熱鬧去瞧了，官兵圍在外頭不讓進，不過血腥味隔了老遠都能聞見，現在我還直惡心！”
    路人們行色匆匆議論著今天清晨傳滿大街小巷的事情，說是城郊那個旅人歇腳的小茶樓不知為何出現不少死人，一時間也是人心惶惶。
    “嗨，我瞅見了，開膛破肚的都是慘死，像有什麼深仇大恨一樣！”一旁聽著的人插了句嘴，他每天早上都要去那邊送茶葉，一推門把他嚇得半死。
    “別說了別說了，指不定是什麼事兒呢……”
    說到這裏人群便做了鳥獸散，世道不安穩，可別禍從口出了。
    而事情的始作俑者正穩穩當當的坐在院裏跟慕遙兩個人喝茶，眼瞧著不遠處冒了綠芽的杏花樹發呆。
    “止渝在看什麼？”慕遙順著洛止渝的視線看去，微微勾唇，“杏花樹，這家老板聽聞也是個風雅之人。”
    洛止渝收回視線笑了笑，“嗯，快開花了。”
    他剛還以為那是自家院子裏的櫻桃樹，也是好笑。
    慕遙不知他的心思，也沒放在心上。“這幾日我聽說京城出了個外人，武功厲害的很。”
    洛止渝本撥弄著桌上石子的手頓住，收回手心緊握成拳，低聲應了句，“嗯。”
    是宋澈。宋澈在他那麼走了之後估計會以為他是被人劫走，自然會找到京城去。
    “你不怕他知道這邊的風聲會順著過來找你？”慕遙把洛止渝的動作看在眼裏，不做聲色的問了句。
    “傳過去再等他過來，時間上也錯開了，抓不住的。”洛止渝垂了眼簾拿起一旁的鴛鴦鉞慢慢擦拭著，嘴角的笑有些勉強。
    慕遙輕歎了一聲，“還真是狠心。”
    “哼。”冷哼出聲，洛止渝頭不抬眼不睜的道了聲，“沒遂你的願？你管我？”
    倒也是。
    雖然慕遙打的是兩個人再不相見自己好有機可乘的心思，可不得不說洛止渝肯這樣幫著也是他的一大助力，就像前天吞腐骨枯，若是宋澈在斷不會讓洛止渝這麼做的。
    慕遙上下打量了洛止渝一番，“過幾日進宮，穿紅的是不是不太好？”
    “怎麼不好？”洛止渝咽下一口茶水笑開，這春寒料峭時分讓人看著莫名有些寒意從骨縫中滲出，“我就是讓他好好給我記住，誰要了他的命，最好下輩子見到我也怕的要死才好。”
    慕遙聽得愣住，片刻才緩過神來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小洛爺！本王欣賞！”
    很多年後的初春慕遙依舊想著這天的情景，指尖因為天冷有些泛白的手十指修長放在桌上輕點，向上看去手的主人笑得風輕雲淡，那人眼下一點朱砂痣妖豔的可怕，說出口的話也似刀尖滾過的血肉一般腥鹹。
    可他就喜歡這樣的洛止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