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澈走著一路都在回想著逍遙王的那個眼神，他總有一種被人窺伺了珍寶的感覺。
    洛止渝眯起眼睛舒服的倒在軟榻上品酒，想了想歪頭問身邊那人，“喪禮準備好了吧？崔老爺子已經時日不多了，那邊不會留他這麼久的。”
    說到底崔老爺子能活到這個時間也算是那邊還留有一絲善念，看見崔家這等賣力的份上給了他們麵子，不然可能早就駕鶴西去了。
    “備好了，按照您的要求一物不差。”宋澈又為洛止渝續上一杯花酒溫聲應著，還好他做的酒不烈，冬日裏飲一些倒也能幫人活血化瘀溫養身體。
    宋澈垂眼看著笑的想隻小狐狸一般的洛止渝心裏酸澀，他本不該在這個年齡麵對這些肮髒事情卻麵不改色，甚至計算他人生死的，隻是世道如此，他不得不也如此。
    可即便這世上再多無奈，宋澈也會拚盡全力的護著洛止渝的，十幾年前如此，十幾年後亦如此。
    至於那個逍遙王…男人危險的眯起雙眼，哪怕是皇家，也不允許有人窺伺他。
    幾日後崔家最終還是辦起了喪事。
    揚起的黃紙散了滿天，漫天飛雪和著雨滴落下，崔家後代白衣麻布隨隊同行，泣聲哀哀，九步一叩以儆孝之，一時間，盛城靜聲。
    原本認為崔家尚有能力一搏洛家占據盛城主位的人們更是歎息，崔老爺子走的太突然，不僅打了路人一個措手不及更讓崔家亂作一團，本就根基不夠深厚的崔家又何嚐是洛家的對手？
    也有不少人把責任怪罪於那位剛過門沒多久的少夫人，說她是命太硬，一時間風言風語傳的是滿地開花。
    隻有一些看的明白的人心下了然，這應該隻是個開始。
    下一個，又是誰呢？
    洛止渝側坐在窗邊托腮望著屋外，櫻桃樹上落了一指寬的積雪，霧氣模糊了窗子，抬手抹去留了些許水痕，屋內燭火微弱搖曳，“送走了吧？”
    “走了。”宋澈拿出手帕給他擦著手指上的水漬，洛止渝這幾日基本沒睡，成宿成宿的待在閣樓裏看窗外，眉眼間的憂愁濃的化不開。
    洛止渝歎息一聲下樓，踩著厚厚的積雪到了一旁的靈堂，宋澈跨過門守在一側，他知道洛止渝心裏不好受，洛家算是那邊的第一個犧牲品，時隔五年，黑暗依舊。
    “爺爺，爹，娘，兒子來看您了。”四根沉香在手間緩緩燃燒，洛止渝彎身拜了三拜跪下磕三響，再抬頭時聲音夾著難掩的顫抖，“指日可待了，在天上，可要好生照顧自己。”
    他等了五年也壓抑了五年，崔家隻是開始而已，慢慢的，那邊總會被他徹底搗毀，片甲不留。
    洛止渝壓下眼眶裏的溫熱，輕咳了幾聲起身，難得穿著白袍的他在此刻愈發顯得有些清冷不似世間凡人，宋澈迎上來仔細著幫他整理了衣服，“爺，咱回去吧。”
    五年了，宋澈沒想過讓洛止渝放下心裏的仇恨，他很清楚的知道若非不是仇恨支撐著洛止渝怕是早就倒下了，所以他隻有竭盡全力幫著洛止渝才能真正的讓他“活著”。
    “我突然發現，”洛止渝回到閣樓繼續看著窗外，耳聽著不斷傳來的哀樂聲閉了閉眼睛，崔家人這次怕是真的不好受了。“這些年也是辛苦你了。”
    洛止渝明白著，宋澈本應屬於江湖，而非這些陰謀詭論。
    “爺說的這是哪兒的話。”宋澈溫聲寬慰著洛止渝，添了些新的茶葉衝泡上，“屬下心甘情願。”
    宋澈一直心甘情願，從十幾年前就情願著。
    這幾日的盛城很多人都徹夜難眠，崔家人，洛止渝，逍遙王慕遙，以及很多隱藏在暗處的人，都因崔家老爺子的喪事而清醒著。
    洛止渝看著一盞香燃燒殆盡，茶慢慢涼了下來才聽下人在屋外通報，逍遙王來了。
    “他倒是有耐心。”洛止渝勾起嘴角亦是有耐性的很，慢挑細選了一對還未經雕琢的璞玉尋了盒子放好，“走吧，瞧瞧這位王爺到底打的什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