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小半個時辰，清雲聽見了逐漸靠近的腳步聲，她收起了腦海裏怨毒的想法，對推門進來的君無言露出一抹訓練過多次的笑。
    果然，君無言一見，眼裏的懷念怎麼都掩飾不住。他甚至想要上前擁抱住她，跟她認錯，求她原諒她，祈求能不能回到最開始那樣。
    可是，她一開口，君無言便壓下了所有的情緒。
    “無言，你回來了，這麼快。”清雲看到君無言額角的汗，心中無比嫉妒沈如玉，憑什麼，憑什麼她能得這樣的男子如此相待，有了一個堯殤還不夠，還勾走了外麵男子的心！不過是個下九流的罪奴，真真是可恨！
    “還是熱的，你嚐嚐。”他從懷裏掏出個油紙包，遞給了清雲。
    “還很熱乎，謝謝你了，無言。”她笑得燦爛，這樣肆意熱烈的笑，是不會存在於古代女子身上的。
    “你先吃，我先回房一下。”他回以個微笑，開門出去了，胸口火辣辣的疼，估計已經氣泡了。
    清雲打開油紙包，拈起一塊香酥鳳梨，放進了口中，“真是癡心啊，這麼熱乎的鳳梨酥，不知出爐時可燙手？嗬嗬~”
    回到自己房中，君無言將窗戶關上，解開了衣袍，胸口果然已經燙紅了一片。因為害怕糕點冷掉，是以他要了剛出爐的那一份，付錢後就將其塞在了懷中，絲毫不管那有多燙，隻為糕點不會涼掉。
    他簡單的上了點藥，便去廚房要了一碗小米粥，給清雲端了去。
    “無言，你對我這麼好，你讓我怎麼報答你才好。”清雲麵上一片感動，心中卻嘲笑著君無言是個傻的。
    “不用你報答，我為你做的一切，都不需你任何報答。”他將小米粥端著，輕輕攪動，幫她吹涼。
    “若是……”清雲欲言又止。
    “若是什麼？”君無言停下手中的動作，看著清雲問道。
    “罷了，沒什麼。”清雲深吸口氣，臉上的笑容，比黃蓮還苦。
    “清雲，若你當我是朋友，就告訴我，為何你會變成這個樣子。”君無言看著她的眼睛，認真道。
    清雲眉毛微蹙，同樣看著他的眼睛，半晌，開口道，“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沈三姑娘！”
    她將沈如玉怎麼從東齊罪奴，變成中州沈家三姑娘的事說了一遍。“當日就不該勸主子救下她。”清雲道。
    “為何？”君無言問道。
    “當日在東齊軍營，她也算服侍了我一場，在大戰前一晚，我與主子裏應外合之時，本應殺她滅口，卻因一念之仁，請求主子帶她回了中州軍營。”說到這兒，她臉上滿是後悔。
    “原本以為，待戰事結束，給她一個好去處，我繼續跟隨主上，也算完滿。卻沒想到，主上對我卻疏遠了起來，甚至因一點小事，就要殺了我。”清雲想起，當日被堯殤帶人撞破自己圍殺沈如玉的場景，心中更是憤憤。
    “你為他以身犯險，他卻對你如此，不仁不義！”君無言憤憤道。
    “不，若不是因為沈三，主上不會對我如此，以前，他是最縱容我的。”清雲反駁道，“當日主上要殺我，沈三這個虛偽的女人卻為我求情，並言廢了我武功便好，誰不知，習武之人，沒了武功如同廢人，我怎願如此苟活？”她言辭激烈，甚是怨恨。
    “所以，你的手腳筋，就被他命人挑斷了？”君無言道，眼中盛滿了心疼。
    “沒錯，在回中州之前，我的手腳筋就被挑斷了，帶著傷，一路上被人拖像死狗一樣拖了回來。”清雲咬牙切齒，恨極了沈如玉，若不是她的出現，主上怎麼會對自己這般絕情？
    君無言聽到這話心疼得喘不過氣，他的阿玉，向來肆意張揚，明媚如火，怎麼能被這樣對待！
    “若不是聽說與主子大婚的人是她，我怎麼也不會想到，是她在主子麵前挑撥離間，讓主上厭棄了我，還將我丟到莊子上，幸好我命大，挺了過來。”想到自己在莊子上，最開始如死狗一般的生活，她眼裏除了有憤怒，也有了些淚意。
    “可她。。。不像背後挑撥的小人。。。。。。”想起城樓上沈三大聲的呼喊，想起昨日漫天花雨中被風吹起的一角，他覺得，她一定是個很純粹的人，這種人，愛恨都可以很極致，卻絕不會是背後挑撥的小人。
    “難道你認為我是騙你的嗎？！”清雲激動起來，如果不是沈如玉，她怎麼可能落到這個下場，怎麼會成了個廢人！？
    “沒有，我隻是覺得，你可能對她有點誤會。”君無言看著有點癲狂的清雲，覺得她變得有些不可理喻，前世的時候，無論什麼事，她都是冷靜自持，理性聰慧的。
    “誤會？如果不是她，我怎麼可能被廢，我怎麼可能被丟到莊子上，跟個農婦一樣，整日和泥巴打交道！”清雲嘶喊道。
    “你冷靜一點，你這樣，都不像你自己了。”君無言皺眉道，難道為了個堯殤，你真的就變得這麼麵目全非了嗎？
    想起之前她作為細作，回到自己身邊時；想起她在城樓，騙自己上前時；想起她帶人追捕，將他逼到望峰崖邊時，她都是冷靜理智的。而君無言不知道的是，清雲並非阿玉，是以在麵對曾經的周楓時，才可以那樣冷靜。
    愛情，可以讓人為之陶醉，也可以讓人為之瘋狂。知道被自己所騙，差點身死，你卻在異世依然安好；可堯殤不過是娶了另一個女子，就讓你變化如斯，是因為，我與你之間，不是愛情嗎？
    那我們，曾算什麼？
    清雲聽得君無言的聲音，想到自己還需要利用他，便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對不起，是清雲失態了，隻是，那個沈如玉，並沒有無言你想的好。”她輕聲說道，語氣中盡是無奈。
    “清雲，那你打算以後怎麼辦？”君無言道，說實話，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走下去，為清雲報仇，現在的他做不到；可放任她一個人在中州，他也不放心。
    其實是希望她可以先養好身體，隨他去天山，找鶴忘卿和聰兒先彙合，再去東齊。若能救得東齊皇帝，憑他現在，想要在東齊某得一席之地隻會更加容易，屆時，他定會為她積攢實力，向堯殤複仇。
    “清雲也不知道，如今主上眼裏已經沒有我了，沈三怕也是容不下我的。我一個廢人，還能如何？”清雲垂淚，餘光瞥了君無言一眼，見他憂心忡忡，心中暗自忖度起來。
    她不可能再回那個莊子上去，而堯殤不會再用她，如今流風也是指望不上的，他隻會勸她好好待在莊子上，隻怕現在收到她逃跑的消息，已經到處在找她了。若是跟著這個人，一直待在京都，又怕他會發現自己是假的。
    若遠離這裏，沒有正主在前，她自信不會輕易被識破。跟著他，等自己身體的暗傷都好了之後，再回來，屆時她必定以全新的麵貌，拿回屬於她的一切！隻是，不知這人到底什麼身份，能給她多大助力。
    “若你願意，待傷勢好轉，隨我一起去找我的師父和師弟。”君無言道。
    “你還有師門？”清雲問道。
    “清雲可知揚名天下的倚鶴先生？”聽她問起，君無言嘴角露出一絲笑容，與師父師弟這相處的這段時間，是他在阿玉墜海以後，最安心的一段時間了。隻是亂世之中，哪兒有什麼真正的安寧，下山以後，本也沒想要找她，卻又意外相遇了。
    “難不成，你便是倚鶴先生的弟子？”清雲訝然道。
    是了，早年她曾聽聞父親提起過。
    清雲的父親本就是江湖人士，對不問廟堂之高，隻願閑雲野鶴的倚鶴先生甚為景仰。那日在酒桌上，她聽父親提起，倚鶴先生收了君家本家的小公子為弟子，父親還驚訝不已，畢竟，之前從未聽說過倚鶴先生有收徒的意向。
    他叫君無言，那必定就是君家小公子了！清雲心中狂跳，難怪，難怪他有這樣的氣度！隻有君家那樣的大家族，才能培養出這樣優秀的人來。隻是，她還需要改變君無言對沈如玉的看法，讓他厭惡起那個女人，才不會對她報仇的手段多加阻攔。
    君家是超級世家，是前朝大族。自前朝滅亡，天下四分五裂，君家本家，便及時退隱世外，如今雖無在朝為官者，但五國皆有君家旁支在各國聚居。
    君家早早便保存了實力，這些年來，本家並無人在世俗走動，但君家旁支，在各國混得也是風生水起，並時刻不敢忘本家之威，一旦本家出令，莫有不從者。
    雖然本家隱退多年，但實際上，君家旁支，就是他們的眼線、手腳，每一國聚居的君家人，雖不入朝為官，但培養了許多外姓學子，深入朝廷內部，私下訓練私兵，滲透商業……可以說，君家的勢力，堪比一國！
    之前在堯殤手底下時，清雲也接觸到了一些情報，對於君家，更是有不少了解。如果麵前這人，真是君家小公子，那就相當於一國皇子的地位！
    “清雲，倚鶴先生的確是我的師父，他不僅精通奇門遁甲、權謀機變，他的醫術也是登峰造極，當世少有人能及，若請師父幫你想辦法，或許你還能重新習武。”君無言微笑著道。
    他根本不知道清雲想的那些，在確定使用君無言的身份之前，鶴忘卿已經把真正的君無言的過往告訴了他，倒不是要他假扮君無言，利用君無言這個身份做些什麼，隻是對愛徒的思念，以及和他的緣分，是以，讓他作為新的君無言，存活於這個世上。
    其實也沒想過利用這個身份去做什麼，畢竟，君家本家，是知道君無言已死的消息。何況，對於鶴忘卿幾人來說，君無言不過是一個名字，他們更看重的，是和他的這段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