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玉跟著沈亦文走在去上院的路上，此刻府裏的女眷都在老夫人的院子裏等著。這
    一路上亭台樓閣，長廊水榭，奇花異草，世家底蘊果然不凡。
    老夫人住的上院叫長青院，是整個沈府最中心、最大的院落，院中有幾棵鬆樹，常青藤爬滿了院內的牆壁，一片生機盎然。
    進入長青院的前廳，門口是一幕水晶珠簾，打開珠簾進去，入目皆是清一水的紫檀木雕花桌椅。
    主位上端坐的老婦人，應當就是沈老夫人王氏；下首坐著的應該就是幾位沈夫人。兩邊的桌子上放置著精美的點心，桌子兩側坐滿了人，一婦人正端著茶杯，見沈亦文進來，忙放下茶杯，向他笑道，“老爺來啦。”
    “文兒，可將三姑娘接回來了？”沈如玉在沈府的眾姐妹中，剛好也是排行第三。
    “嗯，兒子給母親請安，兒子將如玉接回來了。”沈亦文對老夫人行了一禮，又對沈如玉道：“如玉，快給你祖母請安。”
    沈如玉雙手放於腰間，微微下蹲，“祖母安好。”
    “好孩子，抬頭讓祖母看看。”老夫人是琅琊王家的女兒，隻是隨著政權的更替，如今王家已跌落了超級世家之列，淪為二流世家，而她們這一支，也隻是個旁係。不過，就算我沒落世家的旁係嫡女，這位老夫人的教養也是頂好的。
    沈如玉聞言，落落大方的抬起頭，任老夫人打量。
    “不錯，這氣度是個世家小姐。”老夫人點點頭，她也是知道沈如玉的身世，以及堯殤對她的重視的。
    “是啊，三姑娘這通身的氣度，一看就是世家的小姐啊。”幾位夫人紛紛應和老夫人的話，自家老爺都囑咐過自己，這沈如玉的出身來曆雖然不太好，但堯殤看重她，早就來信要求娶，隻要賜婚聖旨一下，這準王妃就跑不了了，是以，哪怕沈如玉的身份不入流，但她們也是要交好的。
    “母親，今日在宮中，陛下也召見了如玉，並要兒子給如玉一個當得起永定王妃的身份，兒子打算明日開宗祠，將如玉記在魏氏名下。”沈亦文道明來意，魏氏就是他的嫡妻。
    “這事是該這麼辦，魏氏，你可有何意見？”老夫人轉動著手中的佛珠，銳利的目光轉向魏氏。雖是尋問的口氣，但卻容不得魏氏反對。
    “全憑老夫人和老爺安排，正好我膝下還未有一女，時常羨慕兩個弟媳，現在好了，媳婦也可有個貼心小棉襖了。”大夫人魏氏掩唇笑道，實則內心的波濤翻湧隻有她自己知道。
    沈家有不納妾的規矩，這十幾二十年來，她一直覺得自己的生活是幸福美滿的，突然有天，她知道他的丈夫早就背叛了自己，還與外麵的女人有了孩子，她心裏怎麼可能舒服？
    沈如玉依然站著，嘴上始終掛著得體的微笑，她知道女人比男人麻煩得多，是以一開始就做足了禮數，省得落人話柄。
    這屋子裏的女人雖然一個個都笑著，但她進來這麼久了，可有人真的關心過她半句？無不是在迎合老夫人和沈亦文，她也懶得跟這些女人虛與委蛇，幹脆不說話，靜靜看她們表演。
    “既然如此，我就將如玉交給夫人了，我還要去安排明日之事，就有勞夫人辛苦了。”魏氏一貫以他為主，是以沈亦文並不擔心魏氏會反對將沈如玉記在她名下。
    “老爺放心，妾身會好好照顧三姑娘的。”魏氏麵上帶著溫婉的笑意，這麼多年，老爺身邊都隻有她一個女人，老爺的四個兒子，皆是她所出，她曾經以為她是全世界最幸運的女人，可自從知道沈如玉的存在之後，她每一天都活在一種悲憤之中。
    可是再恨又如何？她不僅不能對沈如玉做過分的事情，還得好吃好喝的照顧著，還得給她安排嫁妝，讓她風光的嫁給永定王。
    魏氏表麵上是溫和的笑意，實則心裏早就惱恨不已。剛開始被告知沈如玉的存在時，她也跟沈亦文哭鬧過，隻是她能有什麼辦法，沈如玉是堯殤帶回來的，現在哪個家族不想與堯殤交好，連她娘家的嫂子都過來，要她接受這個事實，指望娘家為她出頭，那是不可能的。
    原本以為自己夫妻恩愛，兒子孝順出眾，可沈如玉的到來打破了她圓滿的生活，雖然沈如玉的親娘已經死了，但沈如玉的存在，對她來說依舊是如鯁在喉。
    但她也是世家權貴出來的小姐，她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做一個包容大度的主母，是以，即使心裏再多不滿，也要對沈如玉慈愛寬和。隻是沈府家教甚好，她嫁過來這一二十年也是順風順水，除了妯娌之間偶爾鬧點不愉快，真沒遇到過這樣的糟心事。
    “如玉，這是你母親。”沈亦文出去後，老夫人為她介紹起這屋子裏的人來，“這是你二嬸，這是你三嬸。”
    沈如玉都一一拜見，她不知道堯殤跟沈亦文暗地裏有什麼交易，但這些人是她明麵上的長輩，她還是得做足禮數，不叫人挑她的毛病。
    “好孩子，來，這是母親給你準備的禮物。”即便魏氏心中再多不甘，也得對她笑臉相迎。
    “多謝母親。”沈如玉看了一眼丫鬟端著的托盤上，一套紅寶石頭麵美麗奪目，她不是看不出魏氏的不甘，但又不得不好好對她的模樣，想來這一切，都是因為堯殤的緣故，看來，堯殤這個大腿，得抱！
    “這丫鬟名叫書香，就先讓她跟著伺候你吧，等明天事了後母親再吩咐牙婆帶人來，讓你自個兒多挑選。”魏氏指了指端著托盤的丫鬟道，現在在人前，她自然是要做出慈母的模樣來。
    待大夫人說完，書香便跪下道：“奴婢書香，見過三姑娘。”
    “免禮。”沈如玉淡淡道，心想，這丫鬟多半是魏氏安插在自己身邊的棋子吧？反正她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以後多留心一點就是。
    接著，是兩個嬸娘送上了各自的見麵禮。
    二夫人王氏是老夫人娘家的侄女，送的是一對羊脂白玉的鐲子，而三夫人劉氏則是送的一支鎏金粉玉釵，是適合年輕姑娘帶的桃花樣式。
    最後是同輩互贈禮物。
    “你大姐清彤年前剛出嫁，許的是寧國公府的二公子孟良彥。”老夫人道。
    “是啊，過兩日清彤回府，二嬸再請你到聽雪閣來頑。”王氏補充道。
    “這是你二姐清詩，年十六，剛許了人家，是靖遠侯府的小少爺，她往日都在屋中繡嫁妝，今日聽得你歸家，特來見見你。”老夫人笑著道。
    “三妹，這是我親手繡的手帕。”三嬸劉氏身邊穿著煙紗散花裙，梳著時下流行的飛仙髻的女子，款款上前，將手中精美的絲帕送給沈如玉。
    “多謝二姐。”沈如玉謝道，古代女子的女紅果然出色，一方繡帕，上麵是蝶戀花的圖樣，栩栩如生，可見沈清詩是用了心的，這是真心想要與自己交好啊。
    “這是你清歌妹妹，家中姑娘行五，今年十二。”老夫人指著劉氏身邊的一個小姑娘道，見她還留著劉海兒，梳著長長的辮子，一身鵝黃織錦繡花百褶裙。十分靈動。
    沈如玉並不知今天就回沈府，是以並未準備什麼禮物給小孩子，不過幸而在路過黃龍鎮時，堯殤送了她一匣子寶石，她閑來無事拿了幾顆把玩，此刻腰間的荷包中正好有幾顆未雕琢的石頭。
    “這小石頭拿去做個吊墜戴著玩兒吧。”沈如玉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塊櫻桃大小的藍寶石遞給了沈清歌。
    “好漂亮！謝謝三姐！”沈清歌接過沈如玉的藍寶石，愛不釋手。
    “這丫頭，平時就愛好漂亮的寶石，你看她歡喜的模樣。”劉氏點了點她的額頭。
    “這是你清萍妹妹，家中行四，年十四。”沈清萍坐在沈清歌旁邊，低眉順眼的模樣。
    “清萍妹妹。”沈如玉打了個招呼，給了沈清萍一顆紅寶石。
    “多謝三姐姐。”沈清萍接過沈如玉的禮物，又低下了頭。她隻是個庶女，雖然柳姨娘頗受父親喜愛，但沈家是重規矩的世家，老夫人從不抬舉妾室。且沈府幾位老爺，就她姨娘一個妾室，幾位小姐隻有她是庶出，是以她一直比較自卑。
    除非是中秋、春節等府中大團圓的日子，姨娘才被允許到老夫人院裏來沾沾喜氣，像其他場合，姨娘是不被允許到外麵來的，隻能呆在自己的院子裏。
    沈如玉也是一個庶女，還是一個私生女，身份比她更不如，但她偏偏命好，遇到了永定王，如今在中州誰不知曉常勝將軍堯殤的大名，而今更是即將封王，整個沈家都是希望與堯殤交好的，沈如玉可真是幸運。
    沈如玉淡淡的看了一眼沈清萍，早在回京路上，她就了解了沈家的基本關係，對於沈清萍的心思，她也能猜到幾分，不過是個不甘出身，卻又怨天尤人的小姑娘罷了，隻要她不來招惹自己，自己也懶得理會她那些小心思。
    “好啦，人都認全了，明日進族譜需要注意的地方，魏氏要好好教導三丫頭才是。”老夫人是看出了魏氏心底的不快，才會出言提醒。
    “母親放心，兒媳會仔細跟三姑娘交代清楚的。”魏氏笑著道，就算心底再多不喜，她還是分得清什麼該做不該做的。
    不說沈亦文早早的警告過她，連老夫人這幾天也時常敲打她，她怎麼敢明著忤逆？隻是老夫人這樣在人前敲打她，還真是不給她留麵子！
    “好了，我也乏了，都回去吧。”老夫人見魏氏答應，也不再多說什麼，她也是個女人，魏氏的心情她也能夠理解。她擺擺手，隨後，幾位夫人帶著姑娘都散去了。
    老夫人活了一輩子，也是有一定的政治嗅覺的，她也感受到皇室與世家之間的矛盾越演越烈，沈家若想保全自身，早早尋一棵大樹才好，而堯殤，正是那棵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