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玉知道堯殤定會封鎖城門，是以她一開始，便沒打算直接出城，至於清雲派出跟蹤她的人，她也知道，隻是不想節外生枝，暴露自己行蹤給堯殤罷了。
    此刻，她正在南城一家民舍當中，因為戰亂，許多老百姓逃離了這裏，空著的民舍還有許多。如今南城戰事已了，堯殤必須盡快回帝都複命，她隻需避過這幾天，就可以離開這兒去找周楓了。隻盼清雲那個蠢貨不要壞她的事，不然她不介意提早解決她，周楓胸口那一刀的賬，她還沒跟她算呢。
    “火油都準備好了嗎？弓箭手務必守住各個口子，我要讓她必死無疑！”清雲臉上滿是厲色，這個蠢丫頭，竟然往直接跑到這離城門最遠的民舍裏，這更方便她解決她了。
    “清雲姑娘，這周圍民舍都是連著的，火勢一起，恐怕這一片都……”一人於心不忍，他們才打了勝仗，就要為了清雲的私人恩怨，毀了這些老百姓的家嗎？
    “她是東齊奸細，將軍更是被她所迷惑，你們難道想要將軍繼續被這個細作迷惑嗎？！”清雲低嗤一聲。
    “屬下不敢！”那人低頭抱拳。
    “動手！”清雲冷冷下令。
    火油剛一灑到周圍，沈如玉就聞到了那濃烈的火油味兒。
    “該死，這個蠢女人。”沈如玉呸了一聲，這樣放火當然不能把她燒死，清雲必定還有後招，她就這麼想讓她死？不可能是為了周楓，那就是因為堯殤了。嗬，真是男顏禍水啊。
    “在那兒！動手！”門外的人看到一個黑影一閃而過，箭雨便射了過去。
    “清雲姑娘，是個假的！”侍衛上前查看，隻是一個裹了衣物的棉花。
    “在那邊！追！”
    “蠢貨。”沈如玉咬牙。
    “你覺得你跑得了嗎？外麵都是我的人。”清雲看著被弓箭手包圍的沈如玉，得意的笑道，“你這個東齊奸細，還想迷惑主上！如今，看你還有什麼招數！”
    “我真搞不懂堯殤手底下什麼時候也收這種蠢貨了，戰事剛定，居然就在這裏殺人縱火，激起民憤不成？”沈如玉輕笑一聲。
    “你是想拖延時間嗎？可惜，主上去城門口堵你去了，今日，你是插翅也難逃，放箭！”
    沈如玉冷靜的盯著包圍自己的人手，計算著該如何躲開這些箭矢，不論如何計算，她肯定會受傷，但，隻要避開幾處致命傷，她還是有生路的。
    “住手！”就在千鈞一發之際，流風匆匆趕到，“清雲，還不跪下！”
    “主，主子，您不是，去城門口了嗎？”清雲看到流風跟著的堯殤，跪倒在地，嚇得花容失色。
    “我若不來，你當如何？”堯殤看也不看她一眼，徑直走到沈如玉身邊，“沒事吧？”
    “若不是這個蠢女人，你找不到我。”沈如玉淡淡道。
    “你要出城，知我會封鎖城門，便躲到離城門最遠的地方；可你知道我多慮，必不認為你會躲到這裏，就反其道而行之，偏偏躲到了這裏。阿玉，你越發會利用人心了，我很欣慰。”堯殤並沒有生氣的模樣，反而說了這許多。
    “主上，清雲她……”流風跪倒在地，他雖然不清楚沈如玉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但也知道，清雲擅自行動，想要沈如玉的命，已經是觸犯到堯殤的底線了。
    “按規矩處置。”堯殤冷冷道，阿玉是他的人，容不得清雲一個外人來傷害。
    “請主子手下留情！”流風單膝跪地，雙手抱拳道。清雲是他的師妹，從小他對她諸多愛護，也因為師父臨終前的托付，他更要護著清雲才行。
    “主子饒命，主子饒命啊!念在清雲一心為主的份上，主子饒了清雲這一回吧！”清雲跪爬向堯殤，美麗的臉上淚水遍布，好不可憐。
    “你怎麼說。”堯殤看向沈如玉。
    “廢了她的武功，丟莊子上去吧。”有時候活著，可比死難受得多，驕傲如清雲之流，怎麼受得了廢掉武功，在莊子上做一個農婦的日子。
    “謝主上開恩！”流風聞言，叩謝堯殤，不論怎樣，隻要命還在就好，至於被丟到莊子上，他也還可以照看清雲一二，不會讓她受苦受累，等過一兩年，他還可以為她尋個好夫婿。
    “不，不要，我不要被廢，我不要去莊子上做個農婦，我不要！”清雲大喊，仇視的瞪著沈如玉，但她終究不算太蠢，知道此時若攀咬沈如玉，自己的結果可能更慘。隻要還活著，隻要她的容貌無損，她就還有翻身的資本！
    堯殤看也不看狂躁的清雲，帶著沈如玉揚長而去。
    縣令府書房內，冷沉的低壓終於讓沈如玉忍不住開口，“我違抗你的命令，你想如何處置我？隻要你留我一條命，我都會找機會逃跑的。”
    “你第一次違抗我，是因為要用盤古玉救周楓；這一次違抗我，是因為不信他會死，要去找他，對嗎？”明明是清清淡淡的聲音，卻讓人覺得無比壓抑，沈如玉知道，堯殤在壓抑自己的怒氣。
    “是因為他，我才來到這個世界，好不容易找到他，我不信他就這樣死了。”沈如玉直視堯殤，在現代的是時候，周楓是軍人，她們是殺手；到了古代，他們又要站在對立麵嗎？如果早些和他相遇，他們是不是就可以統一戰線了？
    “很好，阿玉，你懂得反抗了。”堯殤輕笑一聲，到讓人看不懂他到底是怒還是喜了。
    沈如玉沒有說話，暗自懊惱，原來，她依然未看懂過他。哪怕他的情緒，她都看不懂。肩上的傷還未好，今天的逃難，肩上的傷口再次裂開，此刻她的衣服，已經滲出絲絲血色。
    “吃了這個。”堯殤看著沈如玉肩上的傷口，眸光暗了暗。
    順著堯殤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書桌上有一個玉製的小瓶。
    “這是什麼？”她聽話的拿起，打開木塞，聞了聞裏麵的藥丸。“是傷藥嗎？”最開始的時候，她任務回來，或多或少會受一點傷，堯殤都會把最好的傷藥為她備好，這一次，依然還有。
    “嗯。”堯殤目光微閃，隻輕聲嗯了一聲。
    沈如玉聞言，翹了一下嘴角，有些東西，或許永遠都不會變的，對於堯殤，她有一種近乎本能的信任。
    藥丸入口即化，她甚至沒來得及用水送服，藥丸就已經被她吞入腹中。覺得有些奇怪，剛想問點什麼，眼前的人開始變得模糊，她努力的想要睜開眼睛，甚至將嘴角咬出了鮮血，卻依然抵不過困意的侵襲。
    “睡吧，睡醒了一切都好了。”堯殤接住她倒下的身子，目光終是柔和了些許。
    ——
    馬車搖搖晃晃，似乎要將人的骨頭給晃散架一樣。沈如玉漸漸清醒，身下柔軟的毛毯，也抵不住這搖晃的顛簸。
    “你是誰？”沈如玉雙目微凝，渾身戒備。
    那人的身影籠罩在陰影之中，叫人看不真切，“你當真不認得我？”那人身子微微俯向沈如玉，不是堯殤又是誰？
    “我應該認得你嗎？”即便看清了他的樣子，她依然沒什麼印象，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是誰！
    “也對，你不該認得我。”說罷，他語氣更冷，“你不會忘了，是誰將你從東齊軍手裏救出來的吧？”他坐直了身子，合上眼瞼。
    “是你救了我？可惜，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又如何相信你的話。”沈如玉依舊定定的看著他，不放過這人的每一個動作神態，以辨別他是否說謊。
    “既然什麼都忘了，你覺得，除了信任我，你還有別的選擇嗎？”堯殤睜開眼，看著她渾身的戒備，突然有點不是滋味，曾經，她對他的信賴，他不是不知，所以，他才能那樣輕易的騙她吃下忘憂丹。
    “是嗎？”沈如玉輕哼一聲，迅速對堯殤出手，即使她忘了堯殤，忘了自己，忘了一切，但她殺手的敏銳和本能卻不會忘。
    沒有任何花招，沈如玉的手直指堯殤的喉嚨，她想牽製住他，便能問出自己所想知道的一切。可惜她肩上本還有傷，加上堯殤對她的了解，輕易的躲過沈如玉伸來的右手，並反將她的手捉住。
    沈如玉不是受製於人的性格，順勢扭曲自己的手臂，想要脫離堯殤的鉗製，即便肩上的傷口再次裂開，她也顧不得了。
    “胡鬧！”堯殤見她不顧及自己的傷勢，趕忙鬆開了她的手臂。
    沈如玉趁機扭開，趁勢上前，一手捏住堯殤的喉嚨，一隻膝蓋抵住堯殤的小腹。
    “你覺得，你還有別的選擇嗎？”她得意一笑，像極了前世意氣風發的模樣，張揚而美麗。
    此刻她離他是那樣近，近到他能夠感受到她嗬出的氣息。
    “阿玉，我該拿你怎麼辦？”他眼中並無怒意，隻看得見淡淡的無奈，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愧疚。
    既然你已忘記一切，就讓一切重頭來過，我不必再裝作一副冷冷冰冰的樣子，你也不會因為我突然的關心變得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