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自己呢？是配也不配？”
    一字一頓，女子尖利的聲音不斷浮現在腦海，無限放大，擴散，再回響……
    安澶閉著雙眼，額上已然凝起汗珠。
    幻覺，不過幻覺……安澶不斷提醒自己……隻是幻覺……
    “一介凡人，能得長生已然不易，竟然貪心至此！”
    “凡人……”
    “凡人……”
    ……
    安澶皺緊眉頭，腦中混亂不清，霎那間，無數聲響在耳畔縈繞，或是惡鬼淒厲，或是孩童哭泣，或是尖銳嘶吼……牛鬼蛇神，無所不有，渾渾噩噩，胸中壓抑不堪。
    一片混亂中，隻有那兩個字回響在耳邊，所有的聲音，都在重複著，不斷重複……
    猛然直挺挺地坐起，安澶身後衣衫已是被汗水浸透，濕答答貼在後背，冷得人直打激靈。
    可腦袋卻是熱得發瘋，各種聲音帶著催命般的呼喊，好像所有被鎖在腦中的東西都要衝破束縛，恨不得全部湧出才好！像爆炸了那樣——似乎隻有如此，才算得清淨。
    安澶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喘著氣，卻仍舊感覺有一口氣悶著喘不上來，那種生生被壓在胸腔中的感覺，令人難受窒息。
    漸漸的，各種喧鬧聲停了下來，直至消失，頭腦也總算清醒了些。
    撫著胸口的手無力垂下，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渾身都濕透了。
    再沒有半分力氣支撐住身子，安澶軟軟倒在床上，被子胡亂鋪著，一角搭在身上，猶覺熱。
    緩緩平複著呼吸，鬢邊幾縷發絲貼在臉頰上，並不好受。
    “噗”地一聲，燈芯爆了一截，燭火搖晃不定。
    像是突然間，一切都安靜下來了。
    “嗖嗖”一陣陰風吹過，安澶心跳猛然停頓，而後砰砰直跳，心裏頭無端害怕起來。
    從來沒有過，這種害怕的感覺。
    安澶心底很慌，心髒仿佛要破出胸腔，不受控製。
    冷汗未幹，忽覺從靈魂深處傳來一股鑽心的疼痛，仿佛千萬小蟲密密麻麻噬咬著，再慢慢擴散開來。
    安澶就這樣，一點一滴地感覺到，痛苦蔓延全身的滋味。
    “……疼……”安澶呻吟出聲，又緊緊咬住嘴唇，雙手牢牢抓住自己的衣衫——仿佛這樣便能減輕一些痛楚。
    身體不自覺地來回翻滾著，原本有些淩亂的床褥更是被他攪成一團。
    月上中梢，皎潔而冰涼，冷冷的月光灑下，仿佛在冷漠無聲地嘲笑著那個早就不該存在於六界之中的人。
    蝕骨鑽心的疼痛，他真的感覺自己的靈魂即將要離開肉體，隻是那傅在靈魂之上的鎖鏈，又偏偏不讓它掙脫，反而慢慢收緊，那般痛苦，比細繩勒進骨肉更甚萬倍。
    安澶一手摳著床沿，一手揪住衣衫，雙腿蹬了幾下，便也使不上力氣，無力地搭在床上。
    臉色已然慘白，冷汗已是成河。安澶雙眼緊緊閉著，牙關緊咬，他心裏一點都不想放棄，他想等，等墨珩來，救救自己，哪怕，就這一次……
    他不想放棄……
    哪裏，就有這樣的執念了？
    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安澶自己，也記不得了。
    或許孩童，或許更早。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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