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之初，以日中為界，向北凡八十七山。自雲兩萬三千二百三十裏之外，有一山曰無名，其形若虛，非極陰極寒之時不可見。有鳳焉，狀如烈鳥而文題赤身，呈五彩之色，所過之處祥氣漫布。又北二十裏，有一魔物曰虞漳，虎首而蛇身，周身昳麗，善迷，可惑萬物。
    彼時天地未分，以山水為多，有靈草異花，各占一方而互不相擾。後風雲四起，鳳魔相鬥，乃至山崩水涸，雷電交加，寰宇四裂，一切重歸虛無，天地混沌。至盤古開天辟地，女媧捏泥造人，天清地明，蟲魚鳥獸，山川草木，井然有序……
    “啪！”地一聲，撫尺一下，驚起一堂人。
    上頭那說書人端的一副好口才，兩須一顫，二指一捋，真真假假，七七八八，便把台下聽客唬得一愣一愣。就連那上古之事，都說得像親眼見過般——隻怕那時連人類先祖都未現世。
    不過，也虧得他那副好口才，叫眾人個個伸長了脖子，細心聆聽，這般全神貫注，倒也忽略了外頭連日淫雨的壓抑。
    不過午後時分，外頭卻昏昏惶惶，有如冬日傍晚。小雨簌簌落著，跌到地麵便濺起一聲響，卻不知何時能停。竹篾紙糊成的窗戶拿一小截竹竿撐開了些，斜搭在窗沿，雨滴便順著竹竿落下，濕了好大一片地。
    眾人皆圍坐在大堂中央，空出了四角，台下倒也安靜，隻餘說書人一人之聲回響在屋內，餘音陣陣，店小二不懂這些，靠在桌邊直打盹。天色暗沉，屋內也是昏暗，光線透過窗戶穿進來，也不見明亮，須得點上幾盞燈方才湊效，將一室照得亮堂了些。
    窗邊兩角的桌椅已被雨水浸的濕透，內裏角落桌前若不是點了一盞燈，還真看不出一人坐在那邊。
    燭火不定，那人一邊臉埋在陰影裏，隻露出了瘦削的下頷，手指來回撫著一盞茶杯，不緊不慢。
    仿佛在等什麼人。
    茶杯之上不見水汽氤氳，已然是涼了許久。
    不知何時，涼意突襲，仿佛跌入冰窖，台下聽客皆不自覺打了個寒顫，更有大嗓門的喊道：“小二，將門開著作甚，快關上！”
    安澶循聲望去，隻見睡得正酣的小二哥被凍得一個機靈，立馬醒了過來，聽見客官說話，忙不迭關上敞開的大門，停頓片刻，嘀咕道：“又沒刮大風，這門怎的自個兒開了？怪哉！”
    安澶抿了抿嘴角，回過頭去，果不其然，桌前多了一個人……嗯，應該說，神。
    墨發高冠，飛眉入鬢，周身隱隱散發著華光，渾然一股清冷之氣。長睫之下，雙眸幽幽閃著藍光，一眼望去，萬年霜雪。
    嘴角上挑了些許，安澶揮手招了小二過來，低聲道：“再沏一盞茶來。”
    小二點點頭：“客官稍等。”
    “誒，等等，”安澶拽住小二的衣袖：“要你們這兒最好的茶，可別再糊弄我。”一手輕輕轉了轉杯子。
    小二麵上一熱，點頭哈腰：“好嘞！”說著便一溜煙兒跑走了。
    墨珩並未言語，隻是眼神冷得越發厲害，直直盯著安澶看，安澶不甘示弱，當然瞪了回去……然後招架不住，眼神又開始向下遊離。
    “客官，您的茶。”小二不低不高的一聲，打破了僵局。
    安澶率先移開目光，對小二道：“先擱這兒吧，這盞不必倒了，再添些熱水就成。”
    墨珩看著安澶將水推至跟前，眼中藍光愈甚，似是生氣了。
    安澶邊推邊說道：“上仙尊貴，恐凡世俗物入不了眼，可這兒現下也沒有天宮新茶，還請上仙莫介意，嚐嚐這個，以解奔波之乏。”語調誠摯無比。
    “安澶，”墨珩開了口，冷冷的，一如平常的語調，聽不出高興亦或不高興，“偷竊迷榖，私逃下凡，安若晴因你受傷，你可知罪？”
    燭火搖得厲害，火焰越壓越低，眼看就要滅了，又“突”地一下竄了起來。
    安澶低著頭，一語不發，一片影子模糊不清。
    墨珩也是耐心，靜靜坐著。
    半晌，安澶抬頭，沒有半分嬉鬧樣子，咬了咬下唇，平視前方開口道：“偷迷榖之事，確實是我不該，可我本就是凡人，不受天條約束，算不得私逃吧？再者，姐姐受傷之事與我無關，強加的罪名我何必要背？”
    “是嗎。”墨珩閉上雙眼，已然不想再看他，手指微微一動，一簇藍色的火焰弱弱冒了個頭，就消失了。那邊安澶卻像是受到了刺激般，突然摔倒在地，全身緊緊縮著，豆大般的汗珠從額上落下，痛得狠了，無意識想叫出聲，卻發現自己開不了口。
    “安澶，你早已不入輪回之道。”墨珩開口總是冷冷的，淡淡的，一副不把任何放在眼裏的模樣，“明日，我會再來找你，給我一個解釋。”
    安澶環著雙臂以期壓抑苦楚，心裏將墨珩罵了千萬遍，直到那陣痛苦過去了，雙手才虛脫般墜下，身上早已是冷汗淋漓，再無半點氣力，癱坐許久，才勉強撐著長凳站了起來。
    被汗水打濕的雙眼還有些眩暈，定了定，才向那邊望去。
    燭火已滅，對麵早已空空。
    安澶很生氣，剛想張口大罵，卻是一個不慎又栽了回去。
    ……
    呆呆坐在地板上，想著自己還有資格生氣嗎？該氣的人是他們，是上神才對。抬頭望向房頂，黑黑的一片，想著若是再回到天庭，不知又會是何光景。
    耳邊隱隱約約傳來陌生人的聲音，嘈雜的。
    好吵。
    “客官！”
    小二將他重重一推，他才猛晃過神來，被推過的地方立即傳來一陣酸痛，安澶皺了皺眉，下意識推開他的手道：“做甚！”
    小二嚷嚷道：“哎呦！客官，您莫激動，咱這店都該打烊了……”
    聽此，安澶望了望四周，說書人怕是早已攜著家當離開了，整個大堂就剩他一個人了。
    “呐，咱這茶也不是免費的，客官您看你還沒付賬呢。”
    ……
    折騰到回家，已是戌時，安澶摸著火折子，點了一盞燈，也不算太亮堂。
    身上還隱隱痛著，安澶並不多在意。
    隻是明天，他說會來……

    作者閑話：

    哈哈，新人新文，初來乍到，小可愛們有啥想法盡管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