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三章:故人非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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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音未滅,楚歌身亡,而你繼續與他們談笑風生。”嵐月時痛心疾首地搖搖頭,“謝宴,你真讓我失望透頂。”
還沒有從見到嵐月時的震驚中緩過神來,謝宴一愣,剛想開口辯解,就被一陣刀鳴龍吟之聲打斷。他一扭頭隻見刀光炫目,原本一直呆滯著的月黃昏身法奇快地抽過柳鳴鴻身側的斷水,出其不意地刀刃貼在了簡素虞的脖子上。
柳鳴鴻心中一驚,下意識想召回斷水,卻發現自己與斷水之間的靈力聯係不知何時被斬斷了——他的靈力呢?
似乎被謝宴麵上的驚愕取悅了,嵐月時勾唇一笑,魅惑叢生:“又心疼了?”
身上的靈力似乎不知道何時流失,整個丹田內都空蕩蕩的。貼著脖頸的刀鋒很涼,簡素虞微微蹙眉。
在酆都的時候,嵐月時難產生下嵐隱後,便撒手人寰了。那天是謝宴生命中最黑暗的一天——他無能為力悲痛萬分地看著自己唯一的親人閉上了眼睛。他潛意識裏始終認為榨幹了嵐月時所有生命力的孩子是罪魁禍首,甚至不曾正眼看過孩子一眼,盡管那時候的嵐隱還躺在繈褓裏未曾滿月。然而現在嵐月時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麵前,改頭換麵得他幾乎認不出來。
不對,這種冷漠的眼神,這般不祥的氣息,根本不是謝宴認識的那個嵐月時。他拍了拍自己冰涼的雙頰,試圖找回自己的聲音:“月時,你不是——”
忽然身後傳來一聲微弱的懇求聲,在寂靜的正殿中顯得尤為突兀。嵐隱紅著眼圈想上前卻又不敢,最後愣愣地望著嵐月時,麵上帶著幾分執拗:“請你——不要傷害我師尊……”
嵐月時的笑容更加燦爛了:“求情有用嗎?”
“有的。”嵐隱咬著下唇,毋庸置疑地點了點頭,一字一句道,“應該有用,如果你真是我母親的話。”
輕飄飄一句話將處在雲端的情緒狠狠地拉入穀底。嵐月時麵上的笑容僵了僵,完美的麵具似乎崩裂了一瞬,眸子的顏色也深沉了一些。她似是有幾分失落,低聲喃喃道:“你們——先是謝宴,再又是你……但是上天終究是站在我這邊的。”仿佛是確認了什麼一樣,嵐月時再開口時言語中多了幾分底氣:“所以我才會向死而生,化為嵐家的白蛟,連上天都沒法目睹我父母在黃泉之下無法瞑目的冤屈——謝宴,你想換簡素虞活是嗎?那你殺了其他人!”
“月時,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楚歌招魂那天回來了,他說他不願意獨活。”謝宴垂頭喪氣地望著他,“十年前,我親口答應了天元君,讓所有的仇恨與殺戮都終止於他一人身上——如果你還是堅持要報仇的話,衝著我來吧。反正謝府一門慘死皆是因我而起,別去傷害無辜的人。”
“我不相信!”嵐月時厲聲反駁,毫不掩飾內心的仇恨,“又是為了簡素虞對不對?你為了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十年前你就死在他手上,十年後你再世為人,為了他甚至甘願承受萬蟻噬身之痛,現在你又要為了他攔下玄音所有的罪責?”
謝宴默然。按理來說他那日龜息後自己應該被萬蟻啃噬應該隻剩一堆白骨了——這也是他後來要求所有人離開的原因。他是魔修,隻要魂靈不滅,假以時日肉體自可再生,但是謝宴不想讓人看到自己落魄的模樣,尤其不想讓簡素虞看到。但是當時醒來的時候,謝宴的肉體是完整無缺的。僅僅倚靠已化為刀靈的柳孤燈噬靈蟻就退散了?很顯然不是,柳孤燈當時護住了謝宴的心脈,而那一波噬靈蟻也在最後關頭被吹葉的月黃昏驅走了。
“從未有人提起過我那不知名的父親,因此我隻是依稀從舅舅舅母的隻字片語中知道他是魔界中人。我出生時白虹貫日,更是身懷築形龍骨,不怪你們都認為我是傳言中會犯下殺孽的魔物——因為連我自己都信了。”在謝府滅門以後,眾人的口徑一致得可怕。再加上出生時白虹貫日的異象,謝宴縱使千般萬般不願意相信,最後也是信了:“都是我的錯。”
“嗬嗬。”嵐月時向前兩步,目光灼灼地望著他,“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我怪天怪地卻唯獨從來沒有怪過你。可是你呢?你永遠因為外人跟我站著對立的立場,如今更是為了一群外人,生生擔下這一切,謝宴你對得起我嗎?”
“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撫養我長大的舅舅舅母,所以若是你想要我的命的話,隻管拿去——隻要別傷害他們。”
“冤有頭債有主。既然全是他的錯,讓他以死謝罪便好,為什麼你要扯上我們大師兄,扯上我們這些無辜的人?”
弟子中不知道誰不滿地嘀咕了一聲,隨即響起了一陣讚同的聲音。
簡素虞冷眸一掃,蒼深更是大聲嗬斥了一句“玄音弟子便是這等風骨”,這些躁動不安的聲音才消失彌散。
“舅舅,不是你的錯啊……”嵐隱急得幾乎快哭出來了。
“你看,這就是你一直護著的門派、一直護著的人。想以死謝罪對吧?好,我成全你,下地府去跟我父母解釋吧。”嵐月時冷笑兩聲,一把奪過麵前的白虹,一劍抵在了謝宴的頸上。
鋒利劍刃在頸側劃出一道血痕,染了主人血的白虹叮叮作響,逐漸不安分起來。謝宴麵色未變,隻是定定地盯著嵐月時。他在賭,賭她心底的一絲不忍,賭原本的嵐月時不會是個鐵石心腸的人。謝宴感受著頸側微微顫抖的靈劍,目光灼灼地望著嵐月時閃爍不定的眼神:“如果真想要殺我的話,不該用白虹——白虹不會弑主。月時,我們從小一同長大,你騙不過我——你此刻正在搖擺不定。”
“嘖嘖嘖,你的一魂還寄存在我這裏——我看誰敢動你一根頭發?”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新酒!”
“阿酒!”
柳鳴鴻與嵐隱驚喜交加地喊出聲來。
脖子上不知道從哪裏生出一隻漆黑的鬼手,硬生生將脖頸上的白虹包裹起來,趁著嵐月時恍神之際,將白虹一舉奪了下來。
頭戴修羅鬼麵的蒲新酒身後跟著一堆灰黑色的鬼影,在半空中若隱若現的。所有人隻覺得腳底一片冰寒,定睛一看,無數的漆黑鬼影迫於鬼王不可一世的氣焰,正在自己腳下搖曳著。蒲新酒唯一露在外麵的眸子輕蔑地望了殿中的眾人一眼,視線最後停在了嵐月時身上:“我跟天都雲海的掌門約好了,也來給謝宴撐場麵。你想動他,問過我了嗎?”
嵐月時不甘示弱地瞪了他一眼,“蒲新酒,這是在玄音境內,你的手伸得這麼長也不怕斷。”
“你冒著魔體潰散的危險,進入靈山這等靈力充沛之地都不怕,我又有什麼好怕的?”蒲新酒嗆了回去。
麵色一變,嵐月時恨得咬牙切齒:“他自甘求死,你也要能攔得住才行。”
“他死了不正是稱了你的意了?”蒲新酒眸光一閃,一個瞬身移動到嵐月時身側,威脅一般地挑起了她的下巴,冷聲道,“前些日子在多個地方興風作浪,害人性命並趁亂收集生魂的白蛟就是你吧。我司掌人間鬼魂之事,耳目眾多,你真以為你想做什麼能瞞得過我?”
嵐月時麵色一頓,呼吸急促了幾分,強自鎮定辯解道:“他是世人眼中的魔物,死了之後自有大把的人拍手稱快。他的血換我父母回來又有什麼不好?”
原來嵐月時逼他自戕是想用自己的血招魂——召回舅舅舅母的魂魄。謝宴佇立在一旁,隻覺得心底有數不盡的寒意蔓延上來,浸潤至四肢百骸,風一吹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謝宴不是魔物。”簡素虞泠泠如水的聲音插了進來,“他的真身是一條龍,身為墮仙的溫無親口承認過。月時,你打算自我欺騙到什麼時候呢?”
麵色驀然灰白,嵐月時的眼底閃過一絲驚慌,像是極力在掩飾什麼一般反駁道:“他就是!連他自己都承認了,我父母便是因為護著他而亡。”
“冥頑不靈!招魂本就是逆天而為,隻要失敗一次便再也無法成功,你一次也未曾成功還不明白?”蒲新酒驀然鬆開自己的手,麵上滿是厭惡,“你再看看自己心性,成了魔之後你已經不配稱之為人了,虧謝宴心底還一直對你有所愧疚。”
“誰說我一次也沒成功?”嵐月時瞧著蒲新酒略帶驚訝的神情,反唇相譏,“鬼王大人是不知道嗎?”
“是誰?月黃昏?”蒲新酒略訝然的視線在呆滯的月黃昏臉色掃過,隨即果斷搖了搖頭,“他沒死,魂也還在,不過是受了刺激封閉自我罷了。你究竟召回了誰?”
就在蒲新酒思索之際,背後一個略帶猶豫的聲音忽然響起。
“我——她召回的是我。”
作者閑話:
在考慮要不要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