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六章:誰當誘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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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紅的鳳凰霞袍,衣邊綴著金絲波浪條紋,桃紅色的絲線繡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從肩頭延伸到腰際,配上一根絳紅色的軟煙羅細腰帶,顯得整件喜服華貴而不失清雅。
端詳了片刻,謝宴摸著下巴稱讚道:“好繡工!”
“所以你要嫁過去嗎?”嵐隱剛開口,就覺得客棧裏的空氣低了一些,忙乖乖地閉上嘴。
將喜服送來的老鎮長帶著幾分討好地盯著謝宴,勸哄道:“夫——公子啊,能侍奉山神大人可是天賜的福氣啊。”
蒲新酒伸出手摩挲了下嫁衣的紗質衣袖,讚同地頷首:“你要是穿上的話,那叫一個國色天香。”
“衣服放這你走吧。”謝宴望向老鎮長,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明天過來接——人。”
原先還準備好了一肚子說辭,一聽眼前的公子二話沒說答應了,老鎮長頓時笑得合不攏嘴:“那公子,我們明日吉時見。”
人一走,嵐隱就瞪圓了眼睛,愕然道:“你?穿嫁衣?不是認真的吧?”
忍不住瞟了一眼不懂事的孩子,繼而謝宴討好地望向蒲新酒:“蒲哥……”
心下一凜,蒲新酒忙跳遠了幾步,猶記得上回謝宴這樣稱呼他的時候還是在酆都,要求蒲新酒給他去找一張瑤琴,結果——自然慘不忍睹。蒲新酒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做、做什麼?別找我,我什麼都不知道!”也顧不上心情不佳正在釋放冷氣的簡素虞,一閃身轉到簡素虞身後,閉著眼推了下麵前的人:“有什麼事情找神通廣大的止水劍聖!”
看堂堂鬼王嚇成這個樣子,謝宴翻了個白眼:“找他做什麼?找他穿嫁衣?”
開什麼玩笑,他隻不過是想找蒲新酒借個小鬼而已,又不是——又不是讓他再去找什麼琴,看蒲新酒那德行,好歹他彈的《鳳求凰》還是能入耳的好嗎……
“我穿。”簡素虞淡淡的目光在桌子上精致的嫁衣掃過,隨即停留在謝宴臉上,重複道,“我穿比較穩妥。”
“師尊?!”嵐隱驚得下巴都要掉了,他家師尊是吃錯藥了嗎?
誒?他不是這個意思啊!眼見簡素虞認真地要去收走桌上的那件嫁衣,謝宴趕快一把奪過,丟在蒲新酒臉上,聲音悶悶的:“穿什麼穿?!我隻是想讓新酒召個小鬼代嫁,然後引出背後的山神而已。”
要是簡素虞一身紅裝那樣去成親,不管是不是演戲,謝宴都感覺自己會忍不住想殺人。一想到有人會見到他那般模樣,真的想——
“喂!”認識多年,蒲新酒眼見他頸間火紋顏色越加豔麗,伸手拍了謝宴一下,“冷靜冷靜,我試試便是。不過太過耀眼的大紅嫁衣驅病辟邪,恐怕會灼傷我手下的小鬼,所以你得給我一個晚上的時間。”說著將嫁衣丟回了簡素虞懷裏,聳了聳肩,“不過我也不保證能成功,如果到時候不行的話,你們自己看著辦——”
回到房裏傻傻愣了兩個時辰,他腦海裏總是不經意地浮起一張魂牽夢縈多年的臉。謝宴心裏煩躁,連喝了好幾壺茶,同時頸間的火紋忽閃忽現昭示了主人起伏不定的內心。被那嫁衣一刺激,謝宴算是全部想起來了。那年簡素虞隻身來酆都,結果被心性盡失的謝宴強搶著套了一身紅衣,還拉去拜了堂。若不是之後驚訝萬分的蒲新酒趕來一耳光甩醒了他,謝宴都不知道淪入魔道、失去理智的自己會做出什麼荒唐事來。
要是蒲新酒那邊沒辦法的話,打不了自己來穿便是。總之,那衣服得拿回來。謝宴下定決心,握緊拳,敲了下簡素虞的房門:“……師兄?”
半響,沒人作答。
難不成是出去了?也好,要不直接拿回來就是了,謝宴想著就推開了門。
一抬眼就發現竟然有人!
“砰——”謝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立即關上了門,絕對不能讓別人看到他這樣……
麵前的人背著他,明顯身穿著方才那件大紅色喜服。散發著淺藍色劍光的宵練在他四周晃來晃去,仿佛在著急一般。簡素虞聞聲不由轉過身來,抿著水潤薄唇,一頭勝雪的白發,麵色緋紅得恰似三月的桃花,平時一向淡漠雙眼裏泛著幽幽波光,陣陣漣漪——明顯是急得不行。想必是簡素虞心裏認定了自己要去當誘餌,於是事先試穿一下衣服,誰知謝宴就突然闖了進來。
見慣了簡素虞萬年不變的冰冷禁欲模樣,幾乎還沒見過他如此失態——滿是風情的模樣。謝宴的視線在簡素虞淩亂衣襟掩飾下露出的鎖骨下幾片引人遐想的白皙肌膚上略過,忍不住看呆了。
還真是——秀色可餐。
良久,與喜服上暗扣博弈許久的簡素虞索性放棄掙紮,平靜下氣息,長歎一口氣,輕聲問:“……好看嗎?”
謝宴下意識地點點頭,而後又回過神來,飛快地搖了搖頭,慌亂地擺手解釋:“我、我以為房裏沒人……就想著如果新酒那邊不行,我自己去做誘餌……誒?你離我太近了……”
眼見麵前這人瞬移過來,謝宴踮起腳緊張得貼著門板,恨不得立刻變成一張人畜無害的薄壁畫,貼在門上摳都摳不下來。
簡素虞低垂著頭,雪白的發絲落了下來,他一手搭在謝宴肩膀上,溫聲問道:“不好看?”
暖香滿懷,謝宴捏緊了身側的衣料,暗道一句非禮勿視,匆忙偏過頭去,隻覺得簡素虞溫熱的呼吸都撒在了自己敏感的脖子上,禁不住一顫。
簡素虞自然注意到了謝宴難以掩飾的緊張與眼底隱隱的的赤紅——那是謝宴情緒激動的標誌,於是他微斂雙目,又靠近了一點。他手一帶,將謝宴帶入懷裏,收緊手臂壓低聲音,仿佛生怕驚擾了什麼似的:“清醒的十年裏,到處都找不到你。如果這是夢,別醒來。”
本想推開簡素虞的謝宴被他略帶著痛楚的溫聲細語擾亂了心扉,想要掙紮的雙手在空中頓了片刻,本想回抱卻還是緊握成拳,無力地垂了下去。
“謝宴,你在宗派大比上提出的條件,我答應了——我們結為道侶吧。”
道侶?謝宴怔了怔,他那時說了什麼來著?剛想開口詢問,卻覺得唇上覆上一陣溫軟,有不屬於自己的灼熱柔軟侵入了口內,激得謝宴不由得眯起眼,眼角都泛起了紅暈。
滿眼都是自己喜歡的人,周身都是他的溫熱氣息,真是太、太瘋狂了。謝宴被吻得七葷八素的,都已經不記得自己肖想了眼前這個人多少年了——心魔隻因他當初的驚鴻一瞥。
被簡素虞強勢壓倒在床上的時候,謝宴還在想他曾經說過什麼話讓簡素虞記了這麼久。直到腰間一鬆,光潔的胸膛暴露在升溫的空氣中,謝宴才如夢初醒一般,用力推開了身上的人。
打量了下麵色緋紅雙眼黯然的簡素虞,謝宴低下頭,心知自己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他深呼吸幾下,壓下心中燥熱,慢條斯理地整理自己的衣衫,平靜又淡漠地回道:“夢早該醒了。”
簡素虞緊抿著唇,許久都未答話,隻是在謝宴起身要離開的時候,一指風點滅了燭火,摟著謝宴躺了下去。
當初柳伯父的諄諄委托被謝宴一股腦拋到了腦後,才造成了柳孤燈的死以及後來天都雲海的悲劇。他們之間本就隔著血海深仇,柳孤燈的死更是心中的一根刺,謝宴無論如何也無法原諒自己。
誰能告訴他,到底怎麼辦才好啊……
滿懷心事的兩人幾乎是一晚未眠,睜著眼躺到了天明。
“瞧你這沒精打采的模樣。”蒲新酒安慰一般地拍拍謝宴的肩膀,“提起點精神,我找到當誘餌的最佳人選了。”
“誰?”謝宴揉了揉犯困的雙眼,捂著嘴打了個嗬欠。
得意地眨眨眼,蒲新酒打了個響指,隻見一位身穿著天都雲海標誌性的外袍的弟子出現在他身側,臉上掛著一貫的不耐煩。
瞌睡蟲一掃而光,謝宴驚得瞪大了雙眼:“我天!竟然是你?!”
“喂,喊我什麼事?”柳時新也是一臉沒睡醒的模樣,倚靠著柱子,沒好氣道。
“我去天都雲海的時候,他一直守在鳴鴻身邊不肯離去,因而錯過了投胎的時辰無處可去,所以我就把他留下了。”蒲新酒解釋道。
“閉嘴!再提我就罷工!”柳時新麵上困倦之色一掃而光,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直接炸毛了,“誰守著那個廢物了?!我——我就想看看我們天都雲海!對沒錯!我就是想留下來守著天都雲海的好山好水好風光。那個廢物是死是活跟我有什麼關係?”
“哦?”謝宴被他這薄臉皮逗笑了,“那是誰寧願犧牲自己也要為柳鳴鴻擋刀,好保住他的命?”
“謝輕狂,那——那是我不慎崴了一下!不慎你們懂嗎?”紅著臉的柳時新梗著脖子,硬邦邦地辯解,“不準笑!再笑我就罷工!”
“好好好!我不笑就是了!那當誘餌的事情就拜托你了。”謝宴忍住笑,把桌子上的大紅嫁衣丟給他。
不出所料,柳時新的臉直接黑了:“我想罷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