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三章:日行一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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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我還以為你一直不吭聲是在思考著怎麼要我袖子呢?”謝宴調侃道。這眼睛謝宴第一眼就認出來了,可不就是在山腳下拉著自己算命還踩了他一腳的那個書生嗎?
“啊?如眉你跟謝師兄認識?”柳鳴鴻一頭霧水地看著表情精彩紛呈的兩個人。
神特麼袖子?!柳如眉雖是女子,但也繼承了天都雲海一貫的豪爽以及……暴躁。她拔過腰間女子佩刀,乘謝宴還沒反應過來便飛快幾招,隻取謝宴雙手。
“咻咻咻——”一陣刀風劃過,謝宴身上玄音特有月白色長袍的寬大袖子便撕拉一聲,落在了地上。
“拿去送給不談情的那位,不謝。”柳如眉冷哼一聲,叉著腰拖著曳地的深紫外袍,腰間半葉狀的玉玨在空中一晃一晃的,邁著大長腿跨了出去。
“咦?她挺上道啊,你說師兄會不會收啊?”謝宴收回投注她身上那塊奇特玉玨上的視線,擰著眉頭望著自己地上破裂的衣袖,問柳鳴鴻。
“……啊?大概——簡師兄會回贈你一套玄音派弟子服飾吧。”
“也對……”天都雲海是有名的八卦,謝宴一點也不驚訝全世界都知道他喜歡簡素虞,不對差點被帶偏,謝宴忙拉回話題,“噢不是,這姑娘是哪位?”
“如眉啊,我原本以為你們認識,長得很好看對吧。她是天都雲海排行最末端的小師妹,與她爹——也就是前任掌門一樣,於推演一門上深有造詣,外號‘卜算子’”
“卜算子?”謝宴想起她假扮書生在山下的胡言亂語,忍不住質疑,“很靈?”不是江湖騙子?
柳鳴鴻用力點點頭:“很靈的,門中若是有重大的事情,我爹也會喊她占卜一番。謝師兄要是想求卜,隻要對她喊一句‘日行一卜’就行。不過一人一天隻有一卦,多了就不靈了。”
“那她為什麼讓我去看看孤燈?”
“差點忘了正事。”柳鳴鴻的臉白了白,“大哥昏倒了。”
“昏倒了?他昨天喝了不少——”
“聽說情況很嚴重,爹愁著一張臉,直接把大哥移到了祠堂裏。”
柳孤燈的情況確實不容樂觀。
說這話的月黃昏繃著一張臉,蹙著眉:“自三江城出來時,他的臉色就不太對。我問起的時候,他又總推辭自己沒什麼不舒服的。”
“別擔心,他身子骨好著呢,還說要替我們扛雷劫,我可是記在心裏了。”謝宴寬慰道。
之後,謝宴也跟著到柳家祠堂去看了一眼。祠堂燭火通明,四角四根圓柱,肅穆沉穩,裏麵供奉著柳家的列祖列宗以及為天都雲海做出巨大貢獻的祖先們。而柳孤燈毫無聲息地躺在大堂正中的台子上,若不是還有呼吸,他都以為躺在上麵的是具帶著活人麵容的屍體。
“爹,你先去休息會吧,大哥這裏我守著就行。”柳鳴鴻正扶著一位老人,輕聲細語勸著。
謝宴抬眼打量了下他們父子三人的樣貌,顯而易見柳孤燈秉承了他父親年輕的風采,而柳鳴鴻的樣子則溫潤了些,估計是隨母親。
然而愛子受累,柳昊仿佛幾天之間老了十歲,他不舍地看了毫無意識的柳孤燈一眼,安撫地輕拍了下柳鳴鴻的手,點點頭離開了。
“還沒醒?”謝宴輕聲詢問,隻見柳鳴鴻無奈地搖搖頭,“黃昏去想辦法了,沒事的。你哥的性子你還不知道嗎?哪裏是能躺得住的人?”
若是平時,讓一向活潑的柳孤燈躺在台子上一動不動恐怕比殺了他還難受。現在他躺在那裏一動不動,難受的便是大家了。謝宴站在門口,仰著頭舒了口氣,裏麵太過沉悶了。
忍不住冷哼了一聲,門旁的柳如眉始終對麵前這個輕佻的男子動了自己算籌之事耿耿於懷,她臉上閃過一起不耐就要離開,卻聽見身後那個令人窒息的聲音悠悠道:“日行一卜。”
“聽說你卜算很準,我想知道孤燈什麼時候醒來。”謝宴望著柳孤燈,有些擔憂。以前他從不信這些東西,但是現在月黃昏都束手無策,試試也無妨。
不知道變出的一把算籌,柳如眉扇子一般攤在手裏,衝著謝宴揚了揚下巴,示意他抽一根。
謝宴的指尖剛碰到,那根算籌便被柳如眉奪了過去。
像是不認識字了一般,她皺著眉仔細看了半天,然後把那枚簽子收了回去,沒好氣地丟出了個已經卜算多次的結果,道:“關鍵還不是看你?”
怔怔片刻,謝宴覺得這少女八成是為了之前的事情打趣他,無奈道:“既然你算不出來,那幫我算算——”
話音未落,就被一陣大力禁錮在牆上,俏麗少女眯著眼用長刀刀柄抵著俊俏男子,低聲威脅道:“日行一卜,不能更多了。”
咋一看,俊男美女,是幅十分養眼的畫麵,但是再有些人眼中就不那麼覺得了。
“你這個登徒子,竟敢輕薄小師妹!?快放手!”不知道從哪冒出的柳時新一把將兩人分開,把柳如眉護在身後,虎視眈眈地盯著謝宴。
你眼睛怎麼長得?謝宴挑了挑眉,忍不住出聲糾正道:“拜托,是她在輕薄我。你們天都雲海的人一向不拘小節,她見我長得好看,就想靠近看仔細點,然後就把我按在牆上了。都怪我長得太俊,我能怎麼辦?我也很無奈啊。”
柳如眉內心一片淩亂,從沒見過這麼厚顏無恥的人。
謝宴向來行事乖張,人狠路子野,上回被火燒頭發的教訓讓他終生難忘,在門派裏被嘲笑了好一陣子。望見謝宴臉上的笑意,柳時新抑製不住地抖了一下,心裏發怵。但是轉念一想,現在這是在自家地盤,他能把自己吃了不成?於是腰杆子又直了起來,梗著脖子:“胡說什麼?小師妹一個女孩子能把你怎麼樣嗎?”
“無需多言,我有事先走了。”柳如眉推開兩人。
這在謝宴看來是懶得聽兩人嘰嘰喳喳跑路了,但是外人看來倒像是不堪名譽受損,落荒而逃。謝宴點頭就把這鍋背上了,他還一副“你能奈我何”的紈絝做派:“行行行是我輕薄她,是我見她漂亮,想湊近看,看仔細點。”
“咳咳咳。”背後忽然傳來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警示之意昭然若是。
忽然謝宴像個鬥敗的公雞一般,耷拉著腦袋,噤若寒蟬。他小心翼翼地扭過頭,一眼就望到簡素虞那高挑的的身姿,,忍不住衝著那人身邊的月黃昏使眼色:他到了多久了?
月黃昏眨眨眼:很久了。
謝宴一揚下巴:都聽到了?
月黃昏點點頭:全部。
完了,柳如眉留給他的“風流多情種,桃花遍地開”怕是一時半會不要想著洗幹淨了……謝宴心下叫苦。
看到謝宴瞬間慫了下來,柳時新心裏一喜,本想出言嘲諷一番,結果一看到傳聞中的玄音派首徒一副滿臉都寫著“別惹我”的冷冷神色,又不由地噤聲,見沒人注意自己拔腿溜了。雖然不想承認,但他莫名打心底地害怕簡素虞,其實也不是很多,也就一點點吧……
簡素虞一直沒看謝宴,他的視線倒是粘在柳如眉身上,若有所思。直到月黃昏的一句:“簡道友,你脖子上是被蚊子咬了嗎?需要藥膏嗎?”才回過神來。
“不……不用。”被月黃昏一句話提醒,不由想起了昨天晚上,簡素虞的耳尖紅了一下,立起衣領遮住痕跡。
“你們來可是因為孤燈的事情有些眉目了?”見簡素虞的視線沒分給他一星半點,謝宴開始談正事,巴巴地望著兩人。
“邪崇侵身,柳孤燈左肩的魂火被吹滅了。”月黃昏歎了口氣,“因而一直昏迷不醒。”
“不可能!”柳鳴鴻反駁道,“我大哥修為高深,怎麼可能會被邪靈侵身?難不成——難不成是你們在三江城遇到什麼棘手的妖魔鬼怪了……”他怔怔的,一臉茫然。
謝宴思索了一會,輕聲問:“是那時候?”那時柳孤燈為了謝宴能釋放紅蓮業火,硬是將自己的一身修為都渡給了他。
月黃昏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神色,有些抱歉:“是我不好,沒能護住你們。”
“沒事,現在不是追究過錯的時候。黃昏,你可有什麼辦法?”
“我與幽篁裏的師尊通過信了。”月黃昏抿了抿唇,“柳孤燈陽壽未盡,但是需要一人用自身的魂火去引燃他左肩的魂火。你們先聽我把話說完——這事十分凶險,稍有差池,魂飛煙滅的便是兩個人。”其實是三個人——還有施法的那個人,但是月黃昏沒打算告訴他們。
“我……”
“我!”
“我。”
一時間屋子裏響起三個人的聲音。
柳鳴鴻為自己大哥自告奮勇,謝宴一點都不奇怪,但是自家師兄和孤燈的交情也沒有多深,怎麼會願意為之赴湯蹈火……他微斂眼角,瞥了簡素虞一眼,卻發現對方也在看他。
隻見柳鳴鴻怯怯地望著他,欲言又止,謝宴也不急,伸了個懶腰,悠悠地望著簡素虞,話確實對著月黃昏說的:“孤燈還昏迷著,鳴鴻要是出了什麼岔子,天都雲海承受不住;師兄是玄音派的首徒,如果出事,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對玄音來說都是一大損失;我就不一樣了,沒什麼大擔子,明顯我才是最好的人選。”
“不行。”簡素虞嚴詞拒絕。
“怎麼不行了?”謝宴忍不住爭辯,“舅舅說我自打出生以來就懷帶紅蓮業火,可保魂魄不散,你們和我爭什麼啊?黃昏你說是不是?”
月黃昏欲說還休,像是默認了,隻是簡素虞眸中含冰,生硬地重複了一遍:“不行。”堅定的視線似要將謝宴凍傷。
“好了,我意已決,孤燈是我兄弟,出了事我沒法作壁上觀。”謝宴驀然想起方才柳如眉卜算的結果,柳孤燈醒來的關鍵便是他——這丫頭好像並沒有說錯……
那頭走出院子時的柳如眉停下腳步,摩挲著手中的簽子又看了一眼:“謝宴……”
簽子上頭竟然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