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萬鬼過巷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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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眼前之人一字一句的刺激,謝宴隻覺得頭痛欲裂,似有千萬蟲蟻在內裏撕咬,疼得他咬緊後牙,壓下到嘴邊的呻吟。
    白虹感受到了主人瀕臨崩潰的心境,不安地鳴動起來。
    溫無在一旁袖手旁觀,帶著居高臨下的倨傲目光。
    忽然白虹周身光芒大盛,謝宴抬起頭,一手執起長劍,抬手傾身刺了過去。
    溫無見他雙目赤紅,若有所思地抬起雙眼,一個閃身跳了出去,帶上門板。
    於是謝宴的一劍刺在了門板上。
    溫無一手挑劍,一手翻轉門板,淩厲的攻勢,悉數擋了下來。
    眨眼之間,雙方已經過了幾百招。
    雙劍都不是凡品,相接之時,靈氣激蕩,震動著脆弱的門板咯吱作響。
    就像溫無說的,他們幾個人加起來都不一定打得過他,謝宴與他交手之時,才明白他這話並非誇口。
    一招一式,似乎都在對方的預料之內,每次出劍,都能恰到好處地被格擋下來。
    謝宴急著出門,溫無卻擋在麵前,仿佛逗弄寵物一般,硬是不讓他邁出門半步。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打鬥的動靜太大,就在此時,謝宴忽然聽見一聲疑惑的問話:“……謝宴,溫道長,你們怎麼打起來了?”
    一轉頭,蒲新酒正奇怪地望著他們,深紫色的外袍被榴火燒出了好幾個洞,隻是看人的樣子似乎並無大礙:“剛剛怎麼回事?我好像突然睡著了……”
    謝宴收回劍,狠狠地錘了幾下自己的前額,壓下腦海中翻湧的劇痛。
    溫無也收回了自己的劍,上下打量了蒲新酒片刻,似乎沒看出什麼異常,倒是語氣也帶了幾分驚訝:“你竟然醒過來了?”
    然而失去意識的月黃昏和柳孤燈正緊閉雙眼,青白著臉,早被眼疾手快的謝宴兩個手刀劈暈,伏在桌邊,沒有動靜。
    謝宴警覺地擋住他們一群人麵前,橫劍相隔,謹防眼前這個底細莫測的道人再次發難。
    對峙之時,順著屋簷滴落的榴火慢慢變了顏色,逐漸變淡變白,哢地一聲脆響,結成了冰柱,直直地在空中佇立著,似是山洞裏天然形成的鍾乳石。
    “師兄!”謝宴驚喜地喚了一聲,雙目的赤紅褪掉了一血。
    一股冰寒之意撲麵而來,溫無抬起腳,避開地麵上的冰淩,下意識運起周身靈力擋了一下。
    簡素虞清冷的眸子在謝宴蒲新酒和不省人事的兩人身上略過,確認眾人都平安無事才暗自鬆下一口氣,抬起眼握緊了手中宵練,冷冷地注視著對麵的道人。
    “你竟然回得來?”溫無認出了來人,麵上的驚訝之色更甚,他唇角噙著笑,“有意思,你們真有意思——讓我大開眼界。”隨即轉過身,也不理會一屋子的敵意,旋身向城門的方向略去。
    謝宴想去追,卻被簡素虞揮手攔住,他朝著柳孤燈和月黃昏的方向揚了揚下把:“不急,先叫醒他們。”
    蒲新酒早就傾身上前,大力搖醒了自家師兄,又如法炮製地想去搖醒月黃昏,然而後者卻始終未曾醒來。
    “我們幾人之中就黃昏修為最低,估計還需要休息下才能清醒過來。”悠悠轉醒的柳孤燈已然恢複了神誌。“先把他安置在房間裏吧。”
    “師兄,失蹤之人的事情有眉目了嗎?”謝宴想起月黃昏的話,扭頭望向簡素虞。
    “這座城的人——你們出去看看就知道了。”簡素虞垂下雙目,冷言道,“溫無他不可信。謊言不可怕,可怕的是摻雜著真相的謊言。”
    一行人安頓好了月黃昏,布好周身結界抵禦天上不住落下的榴火,急匆匆禦劍趕到了三江城的城門口。
    眼前情景卻讓眾人都驚得說不出話來。
    隻見大街小巷,鬧市長街,到處都是麵色青白,雙目無神的走屍。他們拖著沉重的腳步,像某種蟲蟻大規模遷移般,熙熙攘攘地,向城門的方向擁過去。從天而降的榴火在麻木的肉身上不斷地腐蝕出傷口,整座城都縈繞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肉焦味。
    他們的目標隻有一個——三江城的護城河。
    背負長劍的溫無就佇立在城門口的最高處,衣角被風吹得翻飛獵獵,周身的結局散發出柔和的光芒,隻是麵上神情恍惚。
    “他們是瘋了嗎?”柳孤燈喃喃道。
    失去意識的群眾們像是受了某種蠱惑般,一個個爬上高大的城牆,徑自從上麵跳了下去,撲通撲通濺起一陣又一陣的水花。
    蒲新酒也目瞪口呆:“這……下餃子一般地跳河,他們失去意識是要淹死的吧?”
    “若溫無對我說的是真話——”溫無那些冷冰冰的話語猶在耳畔,謝宴緩緩開口,“這些人早就死了。”
    “怎麼會?”見眼前劃過一個熟悉的背影,柳孤燈伸手抓住他的胳膊,阻止了這種毫無知覺的自殺行為。
    行為受阻,走屍劇烈掙紮起來,一聲脆響磕在了城牆上,霎時整個頭血肉模糊,更有幾滴血濺射到了柳孤燈狼狽的深紫色外袍上,他俊朗的臉頰上也沾上不少。柳孤燈用靈力將人困住,難以置信道:“你看他們流的血還是溫熱的,怎麼會是死人?”
    前額磕破的走屍一抬起頭,鮮血順著臉頰流淌,模糊了麵容,但是大家都認了出來,正是先前客棧裏與他們攀談的店小二。
    “要不先想想辦法讓他們停下來?”謝宴望向他們。
    簡素虞飛快點了點頭,抬起手,就著城外的護城河,忽然環繞城牆的外邊騰起一片透明的冰牆。
    失去意識的走屍們不管這些,他們依舊毫無知覺地簇擁著擠向前。走在前排的人都被後麵洶湧而上的人潮壓在了冰牆上,壓得嘴臉和四肢都變了形。
    先是有幾聲淒厲的鬼叫撕破長空,似是控訴他們的介入,接著越來越多,越來越多,最後演變為萬鬼同哭的場麵,驚得大家都飛快捂上了耳朵。
    “比謝宴吹的笛子還難聽,耳朵要炸了。”柳孤燈抱怨了一句。
    謝宴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我躺著都能中箭?”
    蒲新酒是也是沒法忍受著鬼哭狼嚎,他不耐煩地吼了一句:“吵死了!這些東西能不能閉嘴?!”
    瞬息之間,萬籟俱寂。
    “……咦?”蒲新酒斂起麵上不悅,緩緩放下手,隻見全場所有人還有臉帶怯懦的走屍們都仿佛在望著他。
    他也奇怪自己是怎麼在不省人事的走屍臉上看出怯懦的,就是感覺好像是那麼回事……
    最先回過神的是柳孤燈,他心下一顫,遲疑道:“新酒你怎麼——”
    蒲新酒覺得不大對勁,再加上被這麼多人注視著,麵上發燙,他擺擺手,弱下聲音:“你們繼續你們繼續……”
    仿佛是得到了某種指令般,萬鬼同哭之景再現。
    謝宴:“……”
    如此鬧騰自然惹來了溫無的注意,隻不過他什麼也沒說,隻是若有所思地望著他們的方向。
    柳孤燈收起平時的吊兒郎當,麵色難看,一直目光灼灼盯著蒲新酒看,盯得後者低下了頭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比他的臉色還糟糕的是簡素虞,他雖然修為不低,但是維持這麼大麵積的冰牆還是頭一回,更妄論失去理智的走屍們一直在不斷地衝擊著。漸漸地,人數最密集的那處上方的冰牆已然現出裂痕,恐怕不多時就要破裂了。
    “他們無非想要跳河自殺,若是我們毀掉了護城河,他們失去了目標是否安靜下來?”謝宴望著簡素虞額角落下的冷汗,咬著唇,麵露憂色。
    “叮——”一把長劍釘在了足前三寸處,警告的意味很明顯,同時響起的還有溫無肅殺的聲音:“我出來看著的原因就是怕你們把事情折騰得更糟糕,你們收手吧——給他們留個全屍。”
    猝不及防一口大鍋從天而降,柳孤燈不滿地辯解道:“怎麼是我們要折騰?分明是他們自己要跳河——”說到一半他自己也明白了。
    溺死的人能留全屍,若是真的毀掉了護城河,那毫無意識的走屍從高高的城牆上一躍而下,少了水流的緩衝,墜在幹涸的河床上,勢必要摔得粉身碎骨。
    “那你說怎麼辦?”謝宴目光如炬地望著蒙眼的道長。
    謝宴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裏竟隱隱覺得溫無沒有騙他,關於死城,關於榴火,關於龍的那些話。
    “等。”溫無意簡言賅地拋給他一個字,有些悵然地注視著東邊,層層雲霧後麵有一絲光亮漏出來,“天亮了,就好了……”
    “不用。”沉默許久的簡素虞撤了靈力,一直簇擁著向前的走屍們一個個落入了水中,他恍若未聞,隻是轉向身後的某人,“他們聽你的,你讓他們回去吧。”
    謝宴也順著他的視線轉過去:“新酒嗎……”似乎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我?”蒲新酒望著周圍眾人,難以置信地指著自己。
    溫無神識強大,自然也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他也讚同地點點頭,聲音被風聲傳了過來:“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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