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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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下,正值三月初春,登臨遠望,翠峰如簇,彩舟雲淡。四下鶯歌燕舞,一派和煦洋洋。
    站在船頭上,凜冽西風吹得素白衣袂翻飛,眺目遠望,但見岸邊並排植了幾十株密密的垂柳,隨風搖曳,落葉繽紛,頃刻間,黃綠交錯,鋪滿了小半個波光粼粼的湖麵。
    蕭千澈伸出右手,隨手接了片飄落到指尖的枯黃柳葉,一絲冷笑,不經意地劃過微抿的唇角。
    “公子,你一定是有很多年沒有回過莫雲城了吧?”撐著手中的船檺,年紀雖然已經過了半百,但身子骨卻依然健朗的老船夫高笑著問問道。
    “回?”輕輕挑了挑長眉,尚還未從自己的思緒中完全走出來的蕭千澈慢慢轉過身子,對著麵前這個笑得一臉憨厚真誠的老船夫含笑問道,“船家,你怎知我是回而不是來呢?”
    擺渡多年,即便是已經見過了各種各樣的客人,老船夫卻仍舊是讓蕭千澈臉上那抹柔和淡雅,猶如三千月華傾灑其間的笑容給晃花了眼,飽經滄桑的臉上寫滿了單純地能夠得到替眼前這位清俊雅致,宛若不是塵世之人的公子解釋的機會的得意與高興,“公子,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雖然老朽我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船夫,可是擺渡這麼多年,觀看客人的本事卻還是有的。通常倘若是第一次來這的客人,船往往還沒有行到一半,他們就已經被心裏的好奇和興奮給折磨得按捺不住了;而如今反觀公子你,這都已經快到上岸的時候了,可公子你臉上除了帶有一點點的懷念與感傷外,就再也找不到其他任何的情緒了,所以老朽就私底下的認為,公子你這一次一定是回,不僅是回,而且還一定是許久都未回了。”
    聽聞老船夫的這般解說,蕭千澈微微彎起的唇角禁不住又彎了彎,“船家果真是好眼力!”
    讚罷,他又轉身凝望著對麵愈行愈近的柳堤岸,淡然的笑中難以自製地帶了些不為人知的苦澀,與哀傷,“我確實已經有十多年沒有回過這裏了。”
    “十年啊!”仿似並沒有察覺到蕭千澈話中攜帶的些微惆悵,老船夫頗為神秘地笑了一下,然後仿似賣寶般的低聲詢問道:“那公子一定是不曉得十年前在這裏發生的那件大事了吧?”
    “那件大事?”沉寂許久的心弦像是被什麼東西給撥動了一下,發出了輕微地幾乎聽不見的顫音,晴明如洗的眉目間不自覺地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水霧,薄唇輕啟,酥軟低沉地聲音中帶著一絲難為人知的冷冽,“不知船家口中的那件大事究竟是指哪件大事?”
    “還有哪件大事?當然是十年前無日山莊一夜之間,全被滅門的大事了!”
    “哢嚓”的數聲輕響,銜在指尖中的枯黃柳葉已然被捏了個粉碎,恍然未覺地張開白皙修長的五指,蕭千澈垂眸注視著柳葉的細小碎屑在指縫處一點點地流失殆盡,被濃密而纖長的睫毛半遮掩著的茶色雙瞳裏漸漸浮現出一股沁人心骨的攝人寒意,但迅速的,這蝕骨寒意就被濃鬱的嘲弄給代替了。
    冰涼的指尖輕輕地摩挲著左手的手背,直至被撫摸的地方開始慢慢地泛出一層薄薄的紅時,蕭千澈方搖了搖頭,展眉輕笑道:“這件事,我的確是未聽說過。”
    好不容易才有了這個與麵前這位仿佛是從畫中走出來的秀雅仙人多點時間聊聊的機會,老船夫自然是不想錯過,生怕會講得不夠盡興,他索性將手中的船檺都給丟了去,東瞧瞧西瞅瞅,見左右都沒有挨得太近的船隻時,才矮身一臉神秘地小聲問道:“那麼公子有沒有聽說過,十年前無日山莊和劍靈宗聯姻之事?”
    “這個倒是在小的時候聽我家仆人說起過,”抬手向後攏了攏被風吹亂的散發,男子晴明如洗的眉目間難得地升起了一絲迷惘與欣慰,“道是十一年前劍靈宗教主之女穀思思外出辦事時,在路上偶救無日山莊少莊主郝少遊的性命,後來郝少遊感恩在心,就娶了穀思思為妻,這在當時倒也算是一樁佳緣了。”
    “佳緣?”老船夫頗為不屑地嗤笑了一聲,繼而接道,“哼!我看是孽緣還差不多。”
    “哦?”聽出了老船夫語中濃濃的不屑,蕭千澈略微挑了挑精致的眉,頗有些不明地開口問道,“船家何出此言?”
    (這一點容我再想一想)
    哼!沒想到當年穀思思傾盡生命所付出的一片癡心,到頭來竟換來了不明世人這般的不齒與猜忌,真不知十年後的今天倘若是她聽到老船夫的此番言語後,究竟會作何感想?
    不過……罷了罷了,昔人已逝,現今再對其妄加論斷,肆意批判,又有何意義呢?
    思及此,蕭千澈抬眼望了望西方那輪半隱於群山疊嶂後的描金落日,擺手柔聲打斷老船夫那越來越顯聒噪的絮叨:“船家,快些靠岸吧!要不然,我今晚鐵定是要在街頭露宿了。”
    “哎呦!你瞧我這愛嘮嗑的臭毛病,話匣子一打開,就再也收不住了,竟忘了公子您今晚還沒有找到住宿的地方呢!”訕笑著拾起剛剛被他丟棄在角落的船檺,劃船朝岸邊去了。
    當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沉入水波瀲灩的湖底時,暗黑色的小舟方穩穩地靠了岸,老船夫手持著船檺一動不動地目送著謫仙少年慢慢離去的素白背影,猶豫了許久,終於,鬼使神差般的,開口喚道:“公子。”
    “船家還有什麼事嗎?”駐足,轉身,抬眸,柳葉飄零下,一雙平靜的猶如碧波泓水般的明潤茶眸淡淡地向船上的船夫掃去,晚風襲來,吹亂了發,也吹散了那縷暗隱於男子眉宇間的不耐。
    整個人,就這樣地站在船來人往的柳堤岸上,潑墨的長發在清風的挑逗下,與那比臘月寒冬雪還要白上千分萬分的素白長袍相互交纏,黑白交融,白得更白,黑的更黑,如夢如幻,一時間,竟禁不住讓人打心底裏生出了一層深深的疑惑:此情此景,真不知到底該說是美景烘托了人,還是人修飾了美景?
    “呃!”分明是被眼前的唯美畫麵給攝去了大半個心魂,等到七魂六魄都被迫歸於原位時,老船夫才勉強收回了腦中那一片天馬行空的想象,彎起鬆弛的眼角,笑得一臉的虔誠,與……皺紋橫生,“公子,你今晚若真是找不到住宿的地方的話,就請早早地去子夜樓搶個位置吧,今夜是莫雲城十年難得一遇的夜舞大會,想必一定會讓公子您有意想不到的收獲的。”
    聽他此言,蕭千澈方弄清了今日渡頭處為何會停住了那麼多得船舶畫舫的原因。縱使他自己根本就沒有那聆聽莫雲城內各家首牌花魁半夜聽曲賞舞的興致,卻也不忍拂了老船夫的好意,隻得麵帶感激地笑了笑,道:“如此,那真是謝過船家的好心提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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