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我的遺憾與你有關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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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能有多少情>>兄弟篇《我的遺憾與你有關》10
    梵菲
    文傑雖然心裏有點不快,但他確實是個熱心腸的人。他主動把相關資料發到之樂的郵箱,然後一條短信簡單直接明了地發到之樂手機。
    “看郵箱。自己好好想想這段時間欠我多少頓飯。別想抵賴。”
    郵箱提示聲和短信提示聲同時響起。之樂看了,不免笑了笑。
    那就繼續欠著吧。之樂心裏想。
    他沒有立即看郵箱的資料,他知道自己已經有點抗拒接觸這事情了。
    時間越靠近傍晚,之樂就越覺得煩躁。與其說他的煩躁是因為矛盾著要不要操作這場高難度的治療方案,還不如說是因為他抗拒著要參與一場跟過去糾纏不清話劇。不單單是光想要忘記過去,之樂也是。過去太千瘡百孔,歲月從來就沒有對之樂友善過。他想劃清界限,才孤身一人走到這人生路不熟的倫敦。沒想到到這裏竟然還遇上一個舊人,並且跟他的過去千絲萬縷地交織著。
    他該怎麼理解這一場相遇?所有帶有詩意的詞之樂都說不出口。隻有一個“冤魂索命”他覺得尤其適合。
    想到這裏,他歎了口氣。看了看表,他已經在超市逛了整整3個小時,再逛下去,店員都要懷疑他是小偷了。他走到凍櫃前,伸手抓過裏麵的牛肉和蝦仁,放在已經堆得滿滿的購物車裏,接著就到櫃台買了單,然後就回家去。上了三樓,站在自己家旁邊的對門,之樂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敲了門。
    裏麵的人好像一直在等門似的,不消一會,門就開了。
    光笑麵迎來,看了看之樂手上的大包小包,馬上伸手接過來,“我幫你吧。”
    他們倆把大包小包搬進廚房,填滿空蕩蕩的冰箱,光笑容不減地問,“今天要做什麼菜呢?”
    之樂沒回頭看他,自顧自的翻弄著剛買回來的食材,“薑蔥牛肉和滑蛋蝦仁吧。你愛吃的。”
    光的笑容加深了,他直直地看了之樂好一陣,最後輕聲地附和一句,“對。都是我愛吃的。”
    “出去吧。我一個人就可以了。很快可以吃了。”之樂還是沒有抬頭,他把雞蛋洗過之後,開始打蛋。
    “不用我幫忙?”光卻沒有出去的打算。
    “誰天天嚷嚷叫著君子遠庖廚的。”蛋打好了,之樂背對著光,打開冰箱,找出蝦仁,準備用麻油醃一下。
    光表情滯了一下,想起什麼,接著又笑了。“這麼記仇嗎?你也沒有做過幾頓成功的飯給我吃好不好。”說著,他轉過身往客廳走去。邊走還邊丟下一句話,“魯之信,別把我的廚房燒了。我饒不了你。”
    光走出了廚房,之樂才抬起頭來。他控製不了麵部的表情,他不敢和光麵對麵對視。更重要是,他不想。他覺得太別扭。真他媽的別扭!沒有人告訴他,學心理學,還要夾帶著演員的質素。哪怕他是個演員,要他對著光裝出一副情深款款的樣子,他覺得也是太難為他了。
    老天跟他開的這個玩笑,真不是一般的大。
    如果是之信做飯,他真的是可以把這個廚房給燒了。他可以把現場殺個片甲不留,但最後還是不能好好的燒出一壺開水來。那難得成功的幾頓飯,還是在之樂舍命陪君子的指導下完成的。
    他這個哥,活著最大的意義是告訴世人這個世界有奇跡。除開工作,之信的腦袋是嶄新的,像是從來沒有使用過一樣。對生活如是,對之樂亦如是。
    之樂的腦袋就像是一張蜘蛛網,其複雜程度就好像覆蓋在城市裏的光纖線。縱橫交錯,天羅密布。但他實在是不想啟動這張蜘蛛網。他覺得這是通往地獄的一扇門。
    他這個生活規整得像方程式一樣的人,要故意模仿一個低能兒在廚房弄點啼笑皆非的動靜,他心裏麵覺得自己委屈極了。
    他先是把鍋燒黑了,然後把雞蛋炒糊了,把牛肉炒老了,再是湯裏不加鹽。他原本的設想是把糖錯看成鹽的,一想到這些黑暗料理待會自己也逃不過,就實在是不得不手下留情了。
    幾十分鍾後,他低頭默默不做聲的看著台麵上的這幾個菜,他有種生不如死的感覺。自打小會做飯以來,就從來沒有這麼失禮過。
    走進廚房的光剛好看到這一幕,這大眼瞪小眼的,把他逗笑了。“難得啊。我的廚房竟然還在。”光一手一個捧過之樂麵前的菜,看了看,“算好的了。你進步了。”
    之樂也覺得自己進步了。要放以前,他絕對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
    把菜都搬到客廳,他們麵對麵地坐著。
    之樂把碗裏的米飯都戳成米糊了,都沒法讓自己伸手去夾麵前的這些菜,倒是光,他一聲不吭地吃著。
    之樂抬頭看了看光,他忽然想起,就算是以前他哥做的地獄料理多麼的賣相凶狠,他多麼一臉厭惡,事後又吐又泄,當場他還是會吃下去的。
    那次,他哥真的差點把光的廚房給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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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很多年前了。年幼的他們,都還生活在草根螻蟻階層。
    光家的廚房,煤氣灶已經老舊,要靠火機的火苗,才能引出燃氣。這個操作看似簡單實際不易。技巧性還是很高的。火苗放太遠,引不出燃氣,放太近,容易被竄出來的燃火燒到手。之信把握不好這個度,又近又遠的來回了好多次,最後他惱火了。找來一堆報紙,撕出一角,點燃了然後直接放在燃氣灶上,火苗呼的一聲的猛竄了出來,帶火的報紙屑飛了出去,剛好掉在一堆易燃品上,火勢迅速猛烈了起來。
    之信嚇的哇的叫了一聲,手足無措地四處張望看什麼可以撲火,頓時廚房裏乒乒乓乓的一頓亂響。客廳裏麵的光和之樂聞聲也趕緊跑了進去,一看到這個場景也是嚇了一跳,最後竟然是最年幼的之樂最快反應過來,他跑到廁所裏提來一桶滿滿的水,猛地撲過去,火源滅了。隻有一絲絲微不足道的星火還在竄動著。來不及避開的之信和光,也被這一桶水劈頭蓋臉地從頭淋到腳。
    光怒發衝冠的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滴,咬牙切齒的斜睨著始俑者之信,眼看就要地動山搖地朝之信一通吼罵過去。然而他一把抓過之信的領子揪到了自己麵前,剛要張嘴罵,之信就猛吐出一口水,水剛好朝光的臉上噴了過去。
    場景詭異的靜止了。
    之樂撲火的時候,之信剛好張大嘴巴麵對著他,水正麵撲進了他的嘴裏。他還沒反應過來,被他光一把抓住領子使勁搖晃著,幾乎被嗆到的他,抑製不住的使勁噴出這口水。
    接下來的情形當然是誰在麵前誰遭殃。
    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之樂,他看著瑟瑟發抖的之信,和七竅生煙的光,一聲不吭的提起空蕩蕩的水桶離開戰場,往廁所走過去。
    他身後是一陣轟天動地搏鬥聲。
    “魯之信我今天非殺了你不可!”
    “大俠饒命啊!我罪不至死啊!”
    “論罪你當五馬分屍!”
    那頓飯做得真是猶如萬裏長征,一步一艱辛。之信堅持一定要自己做完這頓飯,終於在眾人快要餓死的時候,飯做好了。
    當飯菜擺在眾人麵前的時候,場麵真是十分尷尬。你說不吃吧,會餓死,吃了,估計也是被毒死。
    之信訕訕地說,“來吧來吧。吃起來應該會比看起來好吃的。”
    光拍了拍前額,從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換到了一副引人向善的慈悲麵孔,“魯之信,我覺得你應該放下屠刀,就算不能立地成佛,也起碼勝造七級浮屠。”
    之信繼續著他沒羞沒臊地表情,“說什麼呢。來來來。肯定好吃!看在我差不多把自己變燒豬的份上,來來來,好歹吃點。”
    看著之信口疾手快地把菜夾到自己的碗上,光終於有在劫難逃的覺悟了。他知道自己的死期不遠了。
    他馬上不吃虧的把菜迅速地三下五下夾到了之信的碗裏,“別客氣別客氣,你也吃你也吃。為了慶祝你還活著,多吃點。黃泉路上路途遙遠,別餓著。”
    要死一起死。這是光當時心裏的真實寫照。
    “來。也給之樂分點。”
    “不要了!”光一筷子打到之信想要夾菜給之樂的手上。想要轉移藥力?沒門!“何苦要一鍋端呢?好歹留個活口,讓世人知道我為民除害,與你這個傻逼同歸於盡。”
    說完,他抽出一包方便麵塞給之樂。
    之信擺出一個傷心欲絕的表情,“你怎麼這樣說,不是你自願跟我同生共死的嗎?”
    “用錯詞兒了!”光一邊糾正一邊不忘繼續分配毒藥。“是我為民除害,跟你玉石俱焚!留你在世上也是禍害別人啊!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之信頓了一下,他眼裏笑意濃密,他說,“要是地獄有你,我在所不辭。”
    光抬頭看著之信,他的笑意如同水裏妖嬈擺動的海草,深深地纏住了光。
    光一時忘記了說話。
    那之後的第二天,他們兩個都腹瀉了。在以後漫長的日子裏麵,之信還做過幾次飯給光,光嘴裏千般不願萬般挖苦,但最後都是吃下去了。後果是無一例外的腹瀉。
    回憶,有時候是勒在脖子上的一根弦。那麼幼細,又是那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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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吧。”光的聲音把之樂從回憶中抽回來。“沒那麼難吃。比你之前的好不知道多少倍了。起碼我能斷定我明天還能活著。”
    之樂還是一動不動。他喝了一口索然無味的湯羹,掩飾厭惡和嫌棄表情。
    光挑了一塊看起來沒有那麼糟糕的炒蛋給之樂,“吃點吧。你看看我,地獄無門也闖進來。給足麵子了,你還筷子都不動一下。”
    之樂在心裏大大的歎了一口氣。死就死吧。
    “好吧。既然地獄有你,我在所不辭。”
    空氣戛然而止了。
    那是衝口而出的一句話。完全無心。之樂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就脫口而出了。
    他低頭沉默了良久,才敢抬頭看光。
    此刻,光的眼裏笑意濃密。之樂仿佛看到了他哥說這句話的表情,如雨後瘋狂生長的水蓮花,覆蓋了整個水麵,四麵八方地包圍著他。
    一滴眼淚滾了下來。光還是笑著的。但有一滴眼淚滾了下來。
    之樂立即低下頭去,他把光夾給他的炒蛋和著飯送到嘴裏,靜靜的吃著,假裝什麼都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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