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兒鬧了那麼一下下，那今天回去嗎？”下課後，陳曦文問張小璿。
    張小璿想了想，“回去。”
    “也對，不管怎樣我們都不能拿真心置氣。”陳曦文欣慰地笑著說，“那就約他出去吃點兒什麼唄！”
    張小璿舉起自動關機的手機，嘟嘴說，“忘了充電。我這就回去，他今天下課早，吃什麼見麵再商量好了。”
    “行，那我回宿舍啦！”
    跟陳曦文道別，張小璿加快了去見項博的腳步。很多時候她都在想，心裏對項博的偏見是不是源於自己的嫉妒。因為項博有的，她張小璿什麼都沒有，或者說已經全部失去了。心結一定要趁早解開，她應該跟項博好好談談，為了兩人的未來。如此想著，張小璿忽然充滿幹勁。
    “項博，走，今天請你吃飯！”張小璿開門時發現沒有上鎖，知道項博在屋子裏，於是笑著推開門……可是……
    “阿……阿姨……”張小璿愣住了！
    屋子裏除了項博，還有項博的媽媽，身邊那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士，應該就是項博的爸爸吧……
    項博垂著腦袋坐在床邊，赤紅著雙眼看著張小璿，有氣無力地說，“你先回宿舍。”
    “等一下！”項博的媽媽抬手指著張小璿，“你坐下，把門關上！”
    “你叫張小璿？”項博媽媽上下打量了張小璿一番，問道。
    張小璿頭腦一片空白，隻是茫然地點點頭。
    “你見過我了。這是項博的爸爸。我們今天過來就是想看看項博在學校都在做些什麼，跟什麼人在一起。”項博媽媽硬聲說，“現在我也看出來了，你們兩個小日子過得不錯啊！現在的年輕人都是這樣隨便的嗎！？”
    項博媽媽口吻嚴厲，張小璿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這時，項博爸爸抬手示意妻子別說了。
    “張小璿，其實呢，我並不反對你們這些孩子交往。都這麼大了，談戀愛也是正常的，剛才項博媽媽說話有點兒衝，你別介意。”項博爸爸倒是語氣平和，這讓張小璿稍稍鬆了口氣。
    “爸、媽，求你們先讓她回去吧。”項博低聲哀求。
    項博爸爸沒有理會，繼續說，“你們啊，現在還是要以學業為重。現在社會複雜，不少大學生都是在學校不好好用功，浪費家裏這麼多年的養育，實在是對不起父母。我們教養小博這些年，不希望他辜負自己這麼多年讀書的辛苦。我相信你能理解，也能體諒我們做父母的對嗎？哦對了，你的父母親是做什麼的？”
    張小璿驀然抬頭看向項博爸爸深邃的眼底，此時她才意識到，項博爸爸才是真正的軟刀子，他一定多少了解過自己的情況，隻是現在，非要逼自己親口說出來而已，張小璿克製了心中複雜的情緒，深吸一口氣，“我爸媽離婚了。媽媽住在姥姥家，打臨時工。”
    “那……你父親？”項博爸爸微微眯起眼睛。
    張小璿咬著牙關，“在坐牢。”
    “啊……？”項博爸爸故作驚詫，看了看項博又看了看張小璿，又很快佯裝恢複了鎮定，“你是個好孩子，現在生活一定不容易吧……”
    張小璿低下頭，滿腦子都是她並不想觸碰的往事。項博爸媽居高臨下的審視，讓她非常難受。
    “逆境有時候是能夠幫助一個人成長的良機，想想看，有多少優秀的人才都是在逆境中成長起來的？”項博爸爸緩緩說道，“越是生活在逆境裏，越要比常人更加努力，你說是嗎？”
    張小璿機械地點頭。
    “你們還年輕，項博也不懂事。而現在你們同居，隻會讓旁人越發覺得你張小璿因為家庭變故而放縱自己，一點兒都不自重。這樣一來，以後誰還會尊重你？要知道，人言可畏啊！”
    “爸……”項博絕望地看著自己父親，跪在了地上，“爸，求你了別說了好不好？”
    項博媽媽見了，立刻拽著項博的胳膊，“你給我起來！跪什麼跪！男孩子是隨便能跪的嗎！？”
    張小璿隻覺得天旋地轉。此刻的她，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被赤條條地仍在馬路上被過往的人指指戳戳一樣。最難過的是，項博爸爸說的都對，她無力反駁。
    “小璿，你先回去，走吧！”項博急的掉下眼淚，朝張小璿大聲說。
    項博爸爸看了項博一眼，項博忙扯住爸爸的衣袖，“爸，你說什麼我都會聽的，你就讓小璿走吧！”
    “張小璿，你也好好想想，叔叔這麼說不是想提你的傷心事，但社會現實擺在眼前，你可不能自己毀了自己的前途，我也不會讓你毀了我兒子的前途！明白了嗎？”項博爸爸發出了最後的警告。
    “嗬……”張小璿苦笑一下，用手指狠狠擦去了早就難以控製崩落的眼淚，轉身離開了。
    眼眶裏滿是淚水，張小璿已經分辨不清眼前的人和物，隻是憑著每天往來的習慣，一腳輕一腳重地找尋著一條可以作為歸途的路。她的身體像是墜入了冰窟，無論這頭頂的太陽如何熱烈，指尖的冰涼都已經順著血管把寒冷傳到身體的每個角落，忍不住顫抖，忍不住難過，她的牙關緊緊咬住，甚至對痛感麻木。她拚命告訴自己別哭了，可掉落的眼淚卻怎麼都停不下來。剛才項博爸爸的一番話，撕開了她內心深處的傷口，她竭力想掩蓋的，她努力想躲開的，都被公然翻露在外，一些可怕的標簽已經不知不覺貼在她的臉上，再多的粉飾也沒用了……
    當陳曦文再度看到張小璿狼狽地回到宿舍的時候，就知道這個女孩兒緊繃在心裏的弦斷了。
    “曦文……”張小璿絕望地看著此刻最親密的朋友，終於不再抑製自己，嚎啕大哭。
    “分手。”陳曦文聽完張小璿哽咽地講述，隻說出兩個字。
    張小璿撲在陳曦文懷裏點了點頭，哭聲更大了。
    知道張小璿情緒不好，陳曦文叫回了楊瑛和劉夢，“這幾天就先少膩歪少秀恩愛，先看她這勁兒過去了再說吧。”
    三個人確定張小璿哭累已經睡著，悄悄地站在陽台上小聲說話。
    劉夢無奈地搖頭，“浩林跟我說過，小璿和項博長久不了，我當時不信，可為什麼會這樣……這也太突然了。這個項博當時有沒有好好跟父母解釋啊！”
    “項博這樣的人我見的太多了，關鍵時刻絕對就是掉鏈子的那一個。”陳曦文提起項博氣就不打一處來，“不但自己沒用，就連個解決問題的態度都沒有！”
    “沒想到項博的父母有這麼強的控製欲，居然能攆到學校來？他們倆以後可怎麼見麵啊……”楊瑛擔憂說。
    “見麵？”陳曦文睨視楊瑛一眼，“他們倆老死不相往來才好！”
    劉夢也點頭同意，“確實，今天項博他爸媽擺明就是欺負了我們小璿，這戀愛還怎麼談下去啊！”
    叮……
    陳曦文手機響起，看到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陳曦文你好，我是項博。我知道小璿現在一定非常難過，我隻是想替我爸媽給她道個歉，希望她能接受。我在你們宿舍樓下，你能讓她出來見見我嗎？無論多晚我都等！”
    “臥槽，我還沒找你呢，你自己先送上門來了！”陳曦文抓起外套，氣洶洶地說，“渣男就在樓下，瑛子你陪著小璿，夢咱們走！”
    兩人下樓就見項博一臉的疲憊，顯然也是被父母一頓整治。
    “小璿呢……”沒有看到張小璿的人，項博有些慌亂。
    陳曦文一腔怒火，但看到項博的樣子又稍稍軟下心來，本想劈頭蓋臉地罵上一氣，轉念還是緩和了語氣，“項博我跟你說，你最近別來糾纏小璿，她這回被你爸媽傷的不輕，什麼時候能緩過勁兒都很難說。早就知道你老子是當官兒的，沒想到這一套一套的手段竟然用在一個學生的身上，可真是氣度不凡啊！”
    “我知道她受委屈了，你們放心，我以後會好好補償她的！”項博帶著哭腔說。
    劉夢不可思議地看著項博，“項博，你放過小璿吧！算我們求你了好嗎？她跟你在一起談戀愛就受了這麼大的委屈，以後呢？你想跟她在一起一輩子，你做好要跟她一起麵對所有困難的準備了嗎？且不說今天你爸媽表態這麼明確，就算你夠厲害，堅持走到結婚的那一天，可這種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你以為能長久嗎？你要為她考慮啊！”
    “可是、可是我不能跟她分開啊……”項博痛苦極了。
    “好了，你們兩個暫時先別見麵了。明天我們去幫小璿把生活用品的搬回宿舍裏。等她願意的時候再跟你聯係，你們自己把話說清楚。”陳曦文忽然發現了項博的嫉妒自私，不大再想說下去了。
    “你走吧。”劉夢歎氣，拉著陳曦文轉身就走。
    項博一個人久久地站在宿舍樓下。跟張小璿的未來，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無奈和迷茫，尤其是此刻的疲累感，真的會糾纏自己一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