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的怎麼騷裏騷氣的，你跟她說什麼呢？”
    剛出店門他就質問起來。
    “騷裏騷氣？”
    李元夕從上到下看了他一回：“她哪比得過你。”
    李元夕還以為這下溫驍會翻臉了，沒料到這貨臉上露出欣喜的神情，緊跟著張口吐出一句驚人之語：“你是說我對你的吸引力大於剛才那個女的。對吧！”
    李元夕噎住了，看著他兩頰升起兩朵貌似嬌羞的紅暈，搖搖頭，拍了他後背一下，“走吧吃飯去。”
    溫驍受寵若驚地跑過去給他開車門。
    溫驍請客的地方是他早就準備好的，一個名叫“珊瑚館”的私菜館子。這地方生意紅火，還不接受預約。因此，兩人到的時候就看見排隊的人都快擠出門外來了。
    在這隊伍裏李元夕還看見了一個自己極不願意碰見的人。
    李元夕大姨家的老二刁晶晶。
    刁晶晶也一眼看到了他，眼裏頓時閃過一絲鄙夷，她轉過身，裝模作樣的跟一個男人說起話來，明顯是不想與李元夕有瓜葛。
    李元夕的大姨家一向看不起他們，從前就很少來往，見了麵也是挖苦諷刺的多，自從上次李母借錢被打的事情發生以後，兩家人更是徹底斷了關係。
    於是李元夕也轉過頭，不去看那邊，“老刁家出品，都一個樣。”
    “什麼？”
    正在說電話的溫驍轉過身看他。
    “沒什麼。排隊嗎？”
    “排什麼隊啊！”
    溫驍收起手機，瀟灑的一甩頭，“來！哥帶你走後門！”
    隻見珊瑚館大門裏匆匆出來一個掛著經理銘牌的中年人，望見他倆就滿麵笑容地迎接上來：“溫少爺！溫少爺！還有這位貴客！歡迎光臨！歡迎光臨！這邊請！這邊請！”
    李元夕一愣，“不好吧，好多人排著隊呢！”
    經理聽了他這話笑的更誇張了，“您真會開玩笑！快請進！快請進！”
    他腰都彎得酸了，這位二愣子大爺怎麼還不快跨步啊，您沒看見越來越多眼睛開始注意這邊了嗎？爺！
    李元夕也察覺再不快進去就要惹眾怒了，可就在他跟著溫驍往門裏走的時候，背後一個尖脆的女聲響了起來：
    “看啊，那個就是新聞裏運毒品死了的女人的兒子！販毒的養出來的就是沒有教養！連個先來後到都不懂，亂插隊！”
    李元夕頓時腦子裏“轟”的一聲，什麼都不知道了。
    “呀———你幹什麼啊，你這個吸毒的不得好死！”
    刁晶晶被李元夕一把拎出隊伍，她大驚失色的拿手裏的皮包胡亂打人，嘴裏一句不停的罵：“你這個得艾滋的！你媽販毒你吸毒，你們全家都是該死的！別碰我你這小畜生！”
    李元夕承認刁晶晶是他所見過的女性生物裏嘴上最缺德的一位。也不知道他大姨姨夫給他灌輸的什麼驚人理論，從來一張嘴就是猛毒襲人。從前的事他可以算了，可今天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她就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侮辱抹黑自己，侮辱他媽媽———-是可忍孰不可忍，李元夕已經氣瘋了！不能打女人什麼都讓它見鬼去吧。
    他拖著刁晶晶就往大街上走，“你找死是吧？好啊，我成全你！這裏車子這麼多，咱倆往哪輛下頭鑽好呐我的二表姐！！”
    刁晶晶呀呀大叫，扭身就想抓他的臉，李元夕怎麼肯？空出一隻手擋著，單手死死揪住她的領子不讓她掙脫了，非要拉著她往車道裏走。
    溫驍被這突然變化弄懵了，一跺腳跑過來試圖分開二人，那邊跟刁晶晶一起來的那個男人也過來搶人。
    珊瑚館門口一時間人頭攢動，驚叫的說笑的舉手機拍著的亂成一片。
    經理滿頭大汗，招呼保安維持秩序，看人被拉開了趕緊過來問：“溫溫溫少爺，你看先把人安排進包廂再說好不好？這在外頭影響不好啊，溫少爺？”
    溫驍從背後抱住兩眼血紅的李元夕，一邊往店裏拖一遍回他：“沒錯！你讓人把那女的也拖進來，快！多上幾個人！”
    幾個保安一哄而上，終於成功的把刁晶晶抬進了店裏，後麵一個男的喊著我是他男朋友的也被塞了進來。他一進包廂就威脅要報警，讓人趕緊把刁晶晶放下來。經理和溫驍都不想讓警察插手，見溫驍微微點頭，幾個保安急忙把一直在尖叫的刁晶晶放了下來，她等到腳一沾地就撲進了男人的懷裏：“平雷，我好怕！”
    劉平雷摟住女友，單手扶了一下歪掉的鏡架道：“我要報警！你們這些暴徒！我和我女朋友受到的暴力對待必須得到賠償。”
    “語言暴力也是暴力的一種！”
    李元夕恢複了大部分的理智，他指了指自己手上的幾處見血的抓痕說：“況且刁晶晶還對我實施了身體上的暴力，這就是證據！你要賠償？我也想要。你不是她男朋友嗎？想必知道我李元夕如今就是一人吃飽全家不愁，我沒什麼可怕的，今天我就是殺了她也不過一命抵一命，再加上個你我簡直就是賺了！哦對了我還沒成年呢，不能給你們抵命真不好意思啊。”
    劉平雷臉漲得通紅，用手指著他連說了三個你字，他想起來了，這個男生就是刁晶晶他媽媽說起過的“破落戶”。確實，這小子應該走投無路了，還是別太刺激他為上策。他拉住了女友小聲嘀咕起來……
    “怎麼，現在知道怕了？我告訴你刁晶晶，你家裏那個小超市要不是獨吞了我外公的存款當初就開不起來！你有什麼可跟我得意的啊，你那個肚子高中時候就鼓起來過，別以為癟回去就又是處女了，誰不知道你們家那點破事啊。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別來惹我，惹急了我大家魚死網破，誰死的更難看難說著呢！”
    “你混蛋！你這個得艾滋的！生癌的小畜生！謊話精！”刁晶晶被揭破最大的瘡疤，臉色一下子就難看了起來，“我們走！平雷，犯不著跟這種人糾纏，免得掉了自己的身份！”
    劉平雷臉色青白的瞪了李元夕一眼，“不要命的底層人員！”
    兩個人戲劇性地迅速消失了。
    經理悄悄拍了拍心口，我的娘，可算是解決了。他讓人趕緊出去看著點大堂，自己挨挨蹭蹭的過來問：“溫少爺，接下來怎麼辦啊？”
    “……包廂準備好了嗎？”
    “……哎？”
    “我早就訂好的包廂啊！你不會說就用這個吧？”
    “哦哦——-有，有的。”
    經理實在沒有想到這二位的心理素質這麼強，到現在還有心情吃飯，“安排在水晶間，我帶路，我帶路。”
    溫驍安排的是全海宴。這也是之前從華東嘴裏聽說李元夕愛吃海鮮特意準備的。可惜李元夕心情不佳胃口也變得不好，一碗魚翅挑挑揀揀吃了半天還沒吃完。
    “不好吃啊，唉，今天都是我不好，挑了這麼個晦氣的地方吃飯。我給你道歉。”溫驍自己罰了一杯。
    李元夕看了看酒瓶子，“你不是還要開車呢嗎？別喝酒了，喝點飲料吧。萬一回去路上讓交警查到了吊銷駕照就不好了。”
    “沒有駕照，不怕吊銷。”溫驍齜牙一笑。
    李元夕：“……”
    “別擔心！我隻不過是懶得去考，其實我駕齡好幾年了。”
    溫驍絲毫不為自己的違章駕駛為恥，不過他擔心回去路上李元夕不肯坐自己的車，於是開了一聽可樂放自己麵前，“那我喝這個好啦。”
    李元夕放下筷子喝了口冰水，感覺自己臉上的熱度慢慢的減了下去。他拿過椅背的羽絨服檢查了一下，還好，沒破。放回去的時候袖口掉下一片亮閃閃的東西，李元夕撿起來看了看。
    “是個什麼？”溫驍好奇地問。
    “是個假指甲。”李元夕摸了摸手背上的傷口，“怪不得這麼硬，我還以為她長的是狗爪子呢。”
    “她是誰啊？”溫驍終於問出來了，是的他其實忍了好久了，“我還從沒見過嘴巴那麼缺德的女人！”
    “是我表姐。”
    “……搞半天你們是親戚啊？！不可能吧，有這麼不共戴天的親戚嗎？”溫驍回憶了一下自己家裏，雖然同樣沒什麼值得回憶的親戚，也還不至於到一見麵就動手的地步。“元夕，你跟我說說吧。別一個人悶在肚子裏，說不定我還能幫你忙呢。”
    “也沒啥過節。就是她媽媽跟我媽媽是親姐妹，不過關係一向很差。”
    李元夕無意識地搓著自己的兩根拇指，“從什麼源頭開始的我不清楚，反正聽我媽說，因為她是老來子所以自小特別得寵一些。後來我外公退休，我媽就頂了他的位子進了公交公司上班，那年頭這就是所謂的鐵飯碗了，我大姨一家都特別不服氣，覺得這頂班上崗的事老大不給給老二，自己是吃了大虧了的，就總是來娘家鬧，弄的雞犬不寧。後來我媽跟我爸結婚婚禮上還來鬧了一場，這就算是徹底撕破臉了的意思。為了息事寧人，外公死的時候就把財產弄了個四六開，老大家多拿一點以後就你別鬧騰了的意思。可我大姨趁機說家裏開的雜貨店周轉不靈，要先把錢拿去鋪墊鋪墊……嗨！我爸也是老實，想著多一門親戚比多一門仇家好就做主答應了，結果嘛用腳底板都能想到了。要是單就這樣，這上輩子的事我也可以都算了，可就在我爸生病那幾年缺錢，他們硬是能裝看不見，一分錢不還不說，還在我媽下崗的時候來我家冷嘲熱諷了半天。那時候開始我心裏就恨上了。現在我媽也走了，我還以為從此與他們家再無一點交集，嗬嗬。”
    李元夕喝了一口冰水，眼神朦朧起來，仿佛自己剛才喝的是一口烈酒一般，他舉著那杯冰水盯著看，“我今天確實不該跟你來吃這個飯。老老實實呆在家裏有什麼不好呢？可是我真怕你非要我賠償那幾箱瓷磚啊，你知道嗎？我就是賭你其實就是想讓我低頭就範，故意想的折子。對嗎？”
    溫驍心虛，隻好低頭猛喝可樂。
    “你押得真準啊，我現在確實挺缺錢的，你知道為了什麼嗎？因為我媽的屍體還在警局的冰櫃裏呢，我等著他們什麼時候聯係我去領屍。到時候就要花錢了，我還不知道到底要準備多少才夠，一萬？兩萬？葬禮就算了，也沒什麼人來參加的吧。火葬費是多少啊？聽說一個骨灰盒都要好幾千呢也不知真的假的。墓地是實在買不起了，我打算把她也埋在我爸墓室裏算了。將來要是我沒出息我也進去得了，多省地方啊是吧。”
    “元夕你別這麼說。”
    溫驍有點受不了了，這不是他認識的李元夕了，他心裏頭那個清冷少年是寡言、堅強，又帶著點謎一樣氣質的；可眼前的李元夕，絮絮叨叨的一直在說著讓人心疼的過去，一向挺得筆直的腰板微微彎著，臉上是無法言說的痛苦和軟弱。
    “別這樣啊，元夕。我看著心裏難受。”
    他坐到他身邊，輕輕攬住他的肩膀。李元夕倒了過來，閉著眼流下眼淚。溫驍心裏又甜又酸，學著電視裏的樣子拍著他的後背，一邊忍不住更加抱緊了些。
    

    作者閑話：

    刁晶晶表示自己是這文的靈魂人物。
    作者跪在這裏表示收藏就是這文的靈魂力量～本文《剩世煩人》參加了九月份的原創大賽，跪求橄欖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