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1初到鶴雲村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7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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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初三暑假安桐被叔叔安明辰接回老家,準備在鄉下念高中,這是安桐父母的意思。安遠明和周芳雅都是長河高中畢業的,他們希望安桐也能在這所高中念完三年。安桐一向很聽父母的話,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隻要是父母的安排他從來沒說過一個不字。
    到了村口已經過了八點,這是最後一趟通到鶴雲村的大巴,車上坐著的隻剩安遠辰和安桐兩個人,路燈照進車廂,車隨著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音緩緩停下。
    趕了一天的車程本就很累了,周圍寂靜的氣氛又多增了幾分的疲倦,好像這些樹啊花啊草啊也都忙了一天,現在正裹在黑夜裏躲清淨呢。
    車門打開的一瞬間一股熱氣撲麵而來。
    安桐先下了車,安遠辰在座位上舒緩了一會兒腰才下車。最近一段時間安遠辰越發覺得隨著年齡的變化,身體各方麵機能也都跟著變差了,安遠辰發現養生也是門兒必修的功課,每天吊著花樣兒養生,今天泡泡枸杞,明天拿把大梳子梳頭,後天又在院子裏打太極……二十幾歲的人硬是活成了六七十歲的老年人。
    大巴停在離村口六七百米遠的客運站,客運站隻剩下一盞昏黃的吊燈亮著,雖然隻是一點光亮,卻不乏有飛蟲圍繞其間。
    安遠辰和安桐從車上一件一件卸下行李,大大小小四個箱子,其中有一個手提箱很特別,表麵是用黑色牛皮製成的,四邊兒是用金色的金屬花紋作裝飾,看著十分精致。
    進鶴雲村前要通過一條土路,路的兩側是兩排白楊樹。行李箱在土路上拖動的聲音,蟬鳴聲,蛙叫聲都在這夜色裏褪去了喧囂,月光下的樹影隨風微微晃動。朝遠處望去,夜晚的樹木和雜草混雜一起黑色一片,看上去有些冷冽。
    安遠辰沿小路的方向朝遠處指了指對安桐說:“這條路走到頭就到村子裏了。”
    安桐順著安遠辰手指的方向看去,這裏的夜晚很美好,暖風輕柔,靜謐又充滿了神秘。
    安桐的發絲很細,是羊毛卷兒,像絨毛一般,在一陣暖風中顯得更蓬鬆柔軟。
    “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來這兒。”,安桐對周圍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是啊,以前嫌你太小,後來學業重沒有時間來,現在終於可以過來看看啦。”
    兩個人並肩往前走。
    安遠辰低頭看了看安桐手裏提著的皮箱然後問道:“還在練小提琴嗎?”
    “嗯,還在練。”安桐點頭回答道。
    “真厲害,你拉小提琴都有十年了吧,你叔叔我當年要是有你一半的堅持,現在我也能是個拉二胡的高手了。”,安遠辰說著,幾分回憶湧上心頭。
    安桐很驚訝,沒想到安遠辰還會拉二胡,他以為像安遠辰這樣能當上老師的人應該每天隻有學習,不會有時間做其他的事,更別說會什麼特長了。
    “叔叔你會拉二胡嗎?”
    “嗯,想不到吧?可惜了叔叔沒你這股堅持的勁兒,學的那些東西現在也忘的差不多了。你爺爺拉了半輩子的二胡,就希望把他會的都交給我們,但是你爸那個人有點兒死腦筋,死活不學,而我又太貪玩兒了,隻學了點兒皮毛。上學那會兒隻要學校有演出我就拎著個二胡上台,把我班的同學都羨慕壞了!”,安遠辰說著說著就想起學生時代,臉上不禁掛著笑容。
    “我爸當時為什麼不學二胡啊?”
    安遠辰扶了扶眼鏡,說:“我沒問過他具體的原因,不過我知道他很喜歡小提琴,或許就是因為不喜歡吧。”
    安遠辰停頓了幾秒後繼續說:“我記得你小的時候,大概四五歲吧,你爸逼你練琴,你不敢說你不想練琴,然後你就自己跑到角落裏偷偷哭,我看到了就走過去和你說不想練就先別練了,結果你像在和我賭氣一樣自己抹幹眼淚氣呼呼地拿出琴紅著鼻子練。”
    安桐低頭苦笑,“我小時候很不喜歡拉小提琴,幾乎每次拉小提琴都得先哭一會兒,哭完了再繼續。”
    安桐喜歡鋼琴,但他隻能學小提琴,因為鋼琴太大了,不如小提琴拿著方便。安桐很小的時候就經常跟著安遠明和周芳雅參加各種飯局,家長們為了在別人麵前長臉麵,就會讓自己的孩子給大家表演才藝,為了能隨時隨地的表演,安桐隻能拉小提琴放棄自己喜歡的鋼琴,每天不停地練習,他覺得隻有自己把琴拉好了,大人們才會開心。也隻有好好練琴他才能有飯吃……
    彈錯一個音符就要罰站半小時,那種被逼著練琴的恐懼感讓安桐時常在夢裏都會驚醒。
    但今天聽了叔叔的話,安桐反倒對練琴這件事釋然了很多,也許爸爸隻是想彌補自己不能拉小提琴的遺憾。
    “這個假期你就好好放鬆一下吧,高中可不比初三輕鬆……”
    安遠辰後半句話沒有說完,他不想自己在學生心裏是一個刻板,每天隻會說教個不停的老師,安遠辰不想和他們產生代溝和隔閡,所以他自然更不想在安桐心裏留下這樣的印象,不然這個叔叔就當的太失敗了。
    安桐點頭,心情沉了一半,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麼麵對接下來的生活。
    “你餓嗎?要不要到家煮點兒麵吃?”
    安桐搖頭,“我不餓。”
    “好,那你餓了再告訴我。”
    安桐看著安遠辰,安桐一般隻有在過節的時候能見到他,安遠辰上大學的時候兩個人見麵的次數還算多,安遠辰的大學離安桐家就隔了一個區,所以安遠辰經常周末來串門兒,但那都是安桐小的時候了,大多事情都已經記不清了。上次兩個人見麵還是在冬天過春節的時候,在安桐的印象裏安遠辰一直都是一個很溫柔的人,現在也是。
    2
    夜裏的鶴雲村安靜地倚在山腳下,這裏的夜很黑,雖然沒有城市的燈火把夜照得通亮,但這裏的星空卻遠比城市的耀眼。抬起頭望著漆黑的夜空,月亮和星星高高掛在上空,有那麼一瞬間安桐心裏覺得自己是那麼的渺小,小得快要迷失在這片星空裏。
    到了村口大概走了二十多分鍾,村裏的人家都還點著燈,夜晚的這裏很靜,不像城市的夜晚街上的人群源源不斷,好不熱鬧。安桐正享受這樣安靜的夜晚,突然一個剃著光頭滿身酒氣的中年男子向安遠辰和安桐走來。
    是葉華陽。
    安遠辰帶著安桐繞開葉華陽加快了腳步繼續向前走。
    走到第三個路口,向左拐的第二間房子就到家了。老家的房子是安桐爺爺奶奶生前住的地方,安遠明和安遠辰小時候就是在這兒長大的,安遠辰大學畢了業在長河高中當數學老師,自從到長河高中教書就一直住在這裏,少說也有五年了。安遠明讓安桐到長河高中讀書的一部分原因是安遠辰在那裏教書。
    家裏的家具安遠辰都舍不得換,都是些老物件了,對於從城市裏來的安桐,簡直像是穿越了一樣,屋子裏擺放的東西對安桐來說都覺得很新奇。安桐住在安明遠以前住的屋子,裏麵的布置很簡單,除了床、桌椅、衣櫃這些必須物件就沒有什麼特別的了,惹人注目的也就是一個擺在床頭邊一個一米左右高的書櫃了,裏麵的書是滿的,都是安遠明和安遠辰以前看過的書。
    安遠明自大學畢業工作後就再沒回來看過,他的東西也沒人再動過,一直保持他走前的樣子。
    進了門向左的房間是安桐住的,推開房門,開了燈,一股沉重的氣息撲麵而來。安遠辰有輕微得潔癖,房間雖然空著沒人住,安遠辰每周還是會抽出空來打掃,每次打掃都要花費他好多時間,可他卻樂在其中。
    房間的燈是老式的用線拉的閉火,安桐把行李箱安置在書桌和衣櫃之間的空隙,把黑色的手提皮箱放在書桌上,書桌上還擺著安遠明高中畢業的畢業照。
    畢業照上的安遠明笑得很開心,安桐從來沒見過安遠明這樣的笑容,他看到的隻有安遠明冷冰冰的臉和訓斥他時憤怒的表情。
    安桐安置好行李後走到窗前,月亮通亮得像把手電筒照進屋裏,安桐走到書桌前拉開抽屜,裏麵放這幾本相冊,安桐小心拿出一本坐在桌前看著裏麵一幀幀的畫麵,安遠明坐在桌前奮筆疾書的那張照片讓安桐印象深刻,照片裏的書桌和現在一點都沒有變,就連表和台燈的位置都沒有變,安桐瞬間有種時空錯位的感覺。
    這時安遠辰抱著毯子走了進來。
    “坐了一天的車早點休息吧,這兒夜裏涼,晚上冷了你就蓋這個,我出去一趟,馬上回來,門我會鎖好,鑰匙我也帶好了,別擔心,我很快就回來。”
    安遠辰說完便轉身鎖門出去了。
    安桐接過毯子放下,想起叔叔在路上說的話,突然回憶起什麼,他拎起黑色手提箱坐在床邊打開了那個黑色鑲著金屬邊兒的皮箱,放在裏麵的是安桐的小提琴。安桐的指尖停留在琴弦上,思緒鋪延而來。
    想起某個雨天。
    安桐練完琴便早早回房間裏,周芳雅十點多回到家沒看到安桐在客廳練琴,便把安桐喊到客廳。
    安桐看著周芳雅臉色很差又一身酒氣就知道她剛出去應酬完客戶,顯然很不順利。
    “你今天練琴了嗎?”周雅芳責問道。
    安桐低下頭沒敢回答,因為他知道,自己不管說什麼,周芳雅還是會把氣撒在自己身上。
    平常這個時間安桐早就已經練完琴了,周芳雅又怎麼會不知道,她不過是在應酬上碰了壁正沒處撒火才會找這樣的借口罷了。
    周雅芳走到茶幾前,從抽屜裏拿出一根細長的藤條狠狠地抽在茶幾上發出“砰”的一聲。
    “我在外麵掙錢都是為了什麼!你吃的穿的用的哪個不是花錢買的!怎麼就養了你這麼個白眼兒狼。”
    沒有電閃沒有雷鳴,隻是下著悶雨,安桐跪在客廳冰冷的地板上,一下一下數著數字,藤條也如數抽打在自己的背上。
    “……18、19、20……”,安桐被藤條抽了幾十下,盡管隔著襯衫,藤條還是在安桐的背上留下了一道一道交錯的鮮紅的印子。安遠明從外麵回來,看到周芳雅打安桐這一幕,竟然一聲沒吱,徑直走回自己的房間。
    安遠明和周芳雅很早以前就分房睡了,他們夫妻生活在外人看來很和睦甜美,令人羨慕,可實際上他們總是吵個不停,每次他們吵架安桐都害怕極了,把自己鎖在屋子裏,一鎖就是一整天。
    安遠明太不在意安桐了,這點安桐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了,讓他練小提琴不過是為了在飯局上給一些老總表演罷了,讓他們高興了,這生意或許就成了。骨肉至親,血脈相連,也許不過是一個他們泄憤、利用的“活物”罷了?
    “今天不練到十二點就別睡覺了!”,周雅芳把藤條丟在地上氣衝衝地回了房間。
    安桐撿起藤條放回抽屜裏,他自己也沒想到這麼劇烈的疼痛下他竟一滴眼淚也沒掉,是已經習慣了疼痛還是心裏不會再覺得委屈?安桐回到房間拿出小提琴,雨聲越來越大,安桐咬著下唇忍著疼痛在客廳拉著小提琴。
    安桐早已經習慣了跪在地板上時膝蓋承受的刺痛感,也習慣了長時間練琴指尖上磨出水泡的痛感。安遠明和周芳雅一向對安桐管教很嚴,哪怕他還是小孩子的時候,隻要犯一點錯都會被責罰,吃飯的聲音大、用筷子的方式不對、走路的姿勢不對……有的時候隻是他們工作壓力大了,把氣都撒在安桐身上。
    跪在地板上、被藤條抽、被皮帶抽、被打耳光……安桐一直生活在壓抑的環境下,比起同齡的孩子,雖然生活條件優於他們,但他卻享受不到同齡孩子的快樂,付出的也比他們多得多。在安桐小的時候就被灌輸做什麼事都要比身邊的人做得更好的思想,他沒有過真正快樂的童年,沒有過孩子般燦爛快樂的時光,讓他覺得唯一快樂的事情就是被爸爸媽媽表揚,哪怕隻有一句小小的誇讚對安桐來說都是種奢望。
    後來安桐也漸漸明白眼淚是最無力且最無用的東西。
    安桐很驚訝父母會讓他回老家念書,離開那個家對安桐來說是一種新的生活,他終於可以擺脫那個壓抑得讓人透不過氣的環境去麵向新的生活了。安桐忍不住拿起小提琴拉了幾聲兒又放了回去,躺在床上,心情五味陳雜。
    3
    安遠辰出門趕緊往葉凡家去。
    剛才在路上看到喝得爛醉的葉華陽,看他出來的方向應該是又回家管葉凡要錢了。安遠辰很擔心醉了酒的葉華陽會對葉凡做什麼。
    果不其然,安遠辰剛到門口就看滿屋一地玻璃碎片,葉凡手臂帶傷,正掃著地上的玻璃碎片。
    安遠辰帶著葉凡往家走,安遠辰已經不知道多少次帶著受傷的葉凡回家,他想讓葉凡到自己那裏住,可是葉凡很強,執意要在家裏住,怎麼勸都沒有用,安遠辰也隻好隨了他。
    安遠辰走進屋對葉凡說:“走吧,跟我回家,把你的傷處理一下。”
    “沒事兒,安老師,都是些皮外傷,不要緊的。”,葉凡推脫道。
    安遠辰執意帶走葉凡,他怕葉華陽會再回來找葉凡麻煩,“皮外傷也得處理一下,今晚你就在我家住下吧,剛好我侄子今天剛來,我怕他不習慣,你可以幫我陪陪他,就當是幫我一個忙,總可以了吧!”
    “好吧。”葉凡覺得自己給安遠辰添了麻煩,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安老師,你侄子多大了啊?”
    安遠辰一拍腦門兒,“你也是今年上高中?”,看葉凡點頭安遠辰繼續說:“那你們兩個應該是同歲,還挺巧的,這兩天想麻煩你帶他在村子裏轉轉,熟悉熟悉環境。”
    “嗯,一定的。過兩天許明皓宇回來要是看到來新朋友了,指不定得把他激動成什麼樣兒。”
    “對啊,還有皓宇,這下你們三個人就能結伴了。”
    到家後安遠辰先到安桐的屋,推門看了眼安桐,看著安桐已經躺在床上睡覺了就關上門沒再打擾。
    安桐睡覺很淺,安遠辰關上門的一瞬間安桐就已經醒了,他側身躺在床上聽到安遠辰的聲音,好像還有另一個男生的聲音。
    “你爸剛才是來管你要錢的?”
    “嗯,我沒給他,前兩天剛給過他,肯定又去賭錢賭輸了。”
    “剛剛我就看到他一身酒氣往村外走就知道準沒好事兒……”安遠辰越想越氣憤,嗓門兒提高了八個度,最後歎了口氣說:“你啊,得學會保護自己,他要是再打你再管你要錢,你就讓他來找我!”
    “安老師,我沒事兒,您就別操心我了……我這已經夠麻煩你了,我爸他……”
    ……
    安桐沒太細聽兩個人說的話,隻是知道那個男生好像被醉酒的爸爸打了,光是聽到這兒安桐就不想再往下聽了。
    安遠辰和葉凡進了另一個屋。
    “我去到診所裏買點碘酒和消毒的東西。”
    “安老師我自己去就行……”
    “你還是在屋裏等我吧,累了就先躺床上睡會兒,我侄子剛來,我怕他對這兒的環境不適應順便買點兒藥備著,馬上回來。”
    “嗯。”,葉凡隻好答應。
    4
    家裏老舊的鍾表噪聲很大,指針走的每一下都聽得很清楚。安桐半夢半醒之間又被鍾表的噪聲吵醒,蜷著身子怎麼也睡不著,看了看時間已經過了淩晨,安桐披了件外套準備到院子裏坐會兒,剛打開門看到安遠辰的房間點著燈,門虛掩著,便走過去敲了敲門。
    打開門的是個少年,比安桐高了半個頭。安桐抬頭看著少年的臉怔了好一會兒,披在肩上的外套落到腳邊,安桐回過神時少年已經撿起外套遞給他,“你是安老師的侄子吧?”
    “嗯……是。”
    “你好,我叫葉凡。”
    “你好,我叫安桐。”安桐接過葉凡遞來的外套,看著葉凡手臂上的淤青就知道這應該剛剛和叔叔說話的那個男生,這傷大概是他爸爸醉酒打傷的。
    葉凡上身隻穿了件白色背心,手臂上的淤青和傷痕一覽無餘。
    “安老師到衛生站去買藥了,應該快回來了。”葉凡注意到安桐在看自己的手臂下意識地把手放到背後,不想讓自己手臂上的傷嚇到安桐。
    “我……我剛剛天太黑沒看清路,不小心掉坑裏了……受了點兒傷……沒嚇到你吧?”葉凡編的謊話自己都快聽不下去了,一邊說一邊不自主地摸了摸脖頸,撒謊的人被看穿不是謊言被揭穿而是被自己的肢體出賣了。
    安桐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沒嚇到你就好……”
    葉凡的手臂上盡是淤青,看著確實讓人心疼,舊傷還沒好就又添了新傷。這哪裏是一時摔倒就造成這樣的傷。
    “來這兒坐會兒吧。”
    葉凡搬了兩把椅子和安桐麵對著坐在一張小方形茶幾前的小木椅上。
    安桐坐下後從口袋裏拿出一顆包裝精美的薄荷糖遞給葉凡,以前他被打過後總會吃一顆,因為他看到別的小孩子受傷了哭的時候,就會有人給他糖吃,小孩子吃了糖就不哭了,好像傷也不疼了似的。安桐很喜歡薄荷糖獨特的味道,沒人給他糖,他就自己剝給自己,可是吃再多顆薄荷糖挨打的地方還是會疼,但心不會再疼了。
    “吃顆糖就不會那麼疼了。”安桐把糖遞到葉凡麵前。
    “謝謝”,葉凡接過薄荷糖,剝開糖紙,含在嘴裏,薄荷的清涼直入心肺,薄荷味迅速在口腔裏蔓延,舌尖有些發麻,回味微苦卻沒有掩抑糖本身的甘甜,這是葉凡第一次嚐到薄荷糖的味道。
    “這個糖的味道好特別啊,我還是第一次吃這個味道的糖。”
    “這個是薄荷糖。你要是喜歡我帶了好多,等我一下,我去拿給你。”
    安桐一著急,起身的時候膝蓋磕到了桌角,椅子“咣”一聲翻到在地。
    葉凡嚇了一跳趕忙起身。
    “我沒事兒……”,安桐有些慌張,臉一下子紅到脖子,覺得很不好意思,低著頭走出房間。
    葉凡坐回椅子,剛才安桐臉紅的模樣一下子就擊中了他的心。
    安桐從行李箱裏拿了一大把薄荷糖,彎腰起身的時候衣服又從肩膀上滑落,安桐腦海突然映出葉凡把衣服遞給他的畫麵。
    安桐穿的拖鞋有點兒大,踉踉蹌蹌走到葉凡麵前,把一大把薄荷糖塞給他。
    “這也太多了吧。”,葉凡把糖放在桌子上拿了兩顆,“我拿兩顆就夠了,你這麼喜歡吃薄荷糖啊?”
    “嗯,它的味道很特別。”
    “味道確實和別的糖不一樣,你在城裏住,為什麼還要來這裏念書啊?”,葉凡忍不住問道。
    安桐搖了搖頭“不知道,我爸媽讓我來這邊念高中,可能是我叔叔在長河高中教課吧。”
    “哦,我也準備念長河高中,咱倆以後說不定就是同學了。”,葉凡眉眼含笑,眸子似閃著光一般通透好看。
    兩個同齡的男生雖然不熟,但是或多或少還是有些話題可聊,葉凡帶動著氣氛聊天,安桐也逐漸放鬆了很多。
    5
    安遠明騎著自行車從衛生所趕了回來,手裏拎著碘酒和消毒棉急急忙忙衝進屋裏,看到葉凡和安桐兩個孩子這麼快就熟絡了起來不禁笑了笑,說道“你們聊什麼聊得這麼開心啊?”
    葉凡看著安桐兩個人相視一笑。薄荷的味道淡淡的圍繞在屋子裏,也淡淡的融進了兩個少年的心裏。
    安桐端來熱水和毛巾蹲在葉凡身後小心擦拭著葉凡後背上的傷。
    處理好傷口後葉凡和安桐兩個人擠在一張床上,背靠著背躺著,隻有一個毯子,兩人各占一邊兒都害怕對方蓋不到被子。
    鍾表發出的聲響依舊在屋子裏回蕩,兩個人都睡不著,但誰都不敢出聲兒打擾對方。
    已經是淩晨兩點,安桐怎麼也睡不著,隻好起身坐在陽台前看著窗外的夜空,葉凡也隨之起身,坐在床邊。
    安桐透過窗戶注視著滿天的星光,他把手輕輕搭在玻璃上,窗上清晰地映著自己臉。
    安桐在很小的時候就喜歡一個人趴在陽台上看星星,他覺得星星就像是自己的眼睛,能看穿自己渺小與無助,也隻有在這個時候,他才能放下一切做真正的自己。安遠明和周雅芳每天的工作有很多應酬,經常會帶著安桐,安桐每一個表現說的每一句話都得看安遠明和周雅芳的眼神去做,以至於他經常看別人的眼色,做什麼事都變得小心翼翼。
    安桐每天除了晚上練完琴後的時間可以自由支配,其他的時間都要聽從父母的安排,這次回到鄉下,對安桐來說是一種解脫,但是看到葉凡的遭遇,自己的心怎麼都輕鬆不起來。
    “想家了嗎?”,葉凡輕聲問。
    安桐轉身,覺得是自己打擾了葉凡休息,有些內疚地搖了搖頭。
    葉凡走到窗前。
    “你在看星星嗎?”
    “嗯。”安桐微微點頭。
    “你很喜歡看星星嗎?”
    “嗯,很喜歡。”,安桐說話的聲音很輕。
    “那我明天晚上帶你去一個地方,你一定會喜歡。”
    “什麼秘密基地啊?”
    “一個能瞬間讓人心情放鬆的秘密基地。”,葉凡的話裏透著神秘。
    “快睡覺吧,明天你去了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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