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管水色第四天的傍晚，是劉明寬第一次對他產生了強烈好奇的時候。那時他正把飯端過去，但正好家裏人打來電話，自己的手機聽筒這幾天出了問題，也隻有開揚聲硬著頭皮接了。
    手機那頭傳來一個甜美的女聲，一直在說話，沒有歇停。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緊張，”劉明寬寵溺地安慰她，“畢竟還有一周就要比賽了。”
    “哥哥，我拉給你聽聽。”電話那頭是少女興奮的聲音。
    “等等，”劉明寬還未來得及製止，電話那頭已經傳來了低沉的樂音。淳厚幽深，如訴如歌。他打開小鐵窗，把碗遞進去，然後靠在牆邊聽那曲子。約麼過了六七分鍾，那美妙的曲音終是結束，如若不是在看守所，劉明寬一定會極力為她鼓掌，因為她全然是他們家的小小驕傲。
    他對妹妹多有叮嚀，直擾得少女快快地結束了通話。劉明寬無奈地搖頭，將手機放回褲兜，轉身回辦公室。
    一句出乎意料的話絆住了他的腳步。
    “開頭第五個音低了。”
    劉明寬轉頭去看水色。不知這個男人什麼時候醒的，現在他正坐在床上，抱著雙腿，頭靠著牆壁，像在靜思。
    “二分十四秒那個音也低了。”他閉著眼睛，繼續說道。
    劉明寬莫名地皺眉，他走了過去，隔著鐵欄杆，低頭問道：“你懂二胡？”
    坐著的那人唇角泛起一抹輕微的笑意，不置可否。他睜開眼睛與他對視，瞳眸之中似有粼粼波光。
    “三分二十九秒偏高。”他挑了挑眉，“木質恰好，蟒皮不差。”
    劉明寬頗想去了解他，這想法突如其來。在他麵前的，是一個曾經叱吒風雲的敗者。他神秘強悍，卻又落魄，像一隻困在牢籠裏的野獸，既有著致命的危險，又兼有無匹的魅力。
    “你在引導我的注意力，”劉明寬在凳子上坐下，凝視著他。
    “非也，”水色將一隻手扣在耳朵上，意指他剛才的那通電話，“是你在引導我。”
    “我不是有意的。”劉明寬解釋道：“我的手機出了點問題。”
    “我也不是。”水色笑道：“習慣罷了。”
    “你到底經曆過什麼？”
    “你想知道嗎？”
    這無疑是一個普通而又極致的問題，宛若一個套索。或許他應該否認，但鬼使神差的，他點了頭。
    “真巧，”水色下了床，直接盤腿坐到地上，“我也想告訴你。”
    “為什麼想告訴我？”劉明寬學他這般姿勢，兩人隔著欄杆席地而坐。興許是這話說得太過簡單，便讓人不自覺地生出很多警惕來。
    “因為，”水色把頭歪了一下，臉上流露出戲謔的神情，“我很寂寞。”這是一個輕佻的玩笑，也是一種誠懇的傾訴。
    劉明寬比較願意把他口中的寂寞理解成無聊，但在聽到這話的時候，他仍是很不自在地把頭別了過去。
    “你知道嗎？”水色的聲音沙啞，如同兩片挨貼的樹葉在遇風時相互刮擦。
    劉明寬並不在乎他會用何種方式介紹自己的故事，概述也行，細述也好，編造也罷，他隻想知道，在報紙之外，這大抵是一個怎樣的人。
    “如果我每天都有十分鍾的時間去想一些雜七雜八的破事，那麼我每天肯定會用一分鍾的時間去回憶二十五年前的那個午後。。。。。。”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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