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勾留了晚楓，新月散漫著新愁。在初秋時節，夏蟬還沒死透。
    整個C市浸著熱，不隻是因為這煩人的天氣，還有那一件讓全市人民高度關注的重大刑事案件。主角是本市的頭號毒梟，兩個月前被捕，今日開庭，社會各界跟蹤此案的人士和廣大新聞媒體把法院堵了個水泄不通。這一天是二七年九月九日。
    C市高級人民法院，犯人被押上庭來。原本的紛紛議論，竊竊私語皆因他的出現而消失，取而代之的唯一音色，是腳鐐間的那根鏈子拖行地麵碰撞出的聲響。
    他站在法庭中央的位置，臉色蒼白，像一方結冰的枯塘，但裝發整潔，不見淩亂。神情大抵上是平靜的，鏡頭裏麵，偶爾捕捉得到一絲若無若有的笑。
    他叫水色，罪行累累。法院將販毒，故意殺人，組織賣淫等數罪並判，一審結果為死刑無疑。在場眾人無不倒吸一口冷氣。法官問他還有沒有要講的話。
    隻見他默默抬起頭，眼珠上下左右地轉動，張開口卻沒說。半晌，他終似想起了什麼，眨著眼睛，看向眾人，兀自說道：“能死於秋天是我的榮幸，因為——”他慢慢用手圈住臂膀，做了個打哆嗦的樣子，嗓音沙啞的厲害，“冬天，會很冷啊。”
    他的臉上堆砌了幹癟的笑意，像是急需討好眾人去認可他的幽默。肅靜的法庭重回躁動。
    “已經瘋了。”有一個人小聲開口，朝身邊的人說道。大多也都是在這般議論。直到沉重的鐵鏈聲再次響起，伴著那人離庭的腳步，宛如一支奇異的哀曲，暫時鎮住了那些焦切的魂靈。
    C市瓊舟看守所。
    “小劉，14號單間的那個犯人就由你監管了啊。”監管處組長分配完任務後，朝麵前的這個年輕人遞了根煙。
    “好的，組長。”劉明寬接過那根煙，將它揣進褲兜裏，沒抽。他出了辦公室，走到14號單間那看了一會兒，然後又很快地回來了。
    “組長，14號那人可是死刑犯，為什麼不給他戴戒具？”
    那組長聽罷，將嘴裏那根未盡的香煙吐到地上，再抬起一隻腳把它踩滅。
    “小劉啊，你剛被調到這裏，或許還不了解，”他歎了口氣，無奈地笑道：“那個犯人啊，背厚，我們所長也拿他沒轍，給我們說了，要‘優待’。”他又去拍劉明寬的肩，提醒道：“這事兒，不能聲張，給上頭的人知道了，我們可吃不了兜著走。”
    劉明寬似懂非懂地點頭，這事信息量太大了，他還來不及完全消化，但大概是明白個中的意思了。
    “好好幹吧，我們這看守所的待遇可比其它地的好上太多。”那組長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讓他給那單間送飯過去。
    正值中午十二點，劉明寬端著一碗飯走到14號單間，發現那犯人正躺在床上睡覺。剛剛來看的時候他就已經在睡，也不知道還要睡多久。
    他蜷著身子，把頭歪向背牆的一側，一截纖細白皙的手臂搭著床沿垂下。陽光從牆壁高處的小鐵欄杆灑進來，明明滅滅間，把沉沉死氣驅逐。它是博愛的，且無罪孽可言。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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