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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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侯爺,帝都的信使到了。”
我換好衣服剛欲出門,府裏的一名管事陳勤匆匆走來稟告。
“快讓他進來。”不等我吩咐,旁邊的元喜興高采烈的搶著說道,一麵轉身示意侍從掀起門簾。
我返身回到屋內等了一陣,便見陳勤領著個一身勁裝、風塵仆仆的年輕人走了進來。
那年輕人進門看到我趕緊單膝跪地,行禮道:“鄭峪見過侯爺。”
我忙道:“快起來吧。”又吩咐元喜,“快看茶。”
元喜響亮的答應一聲,很快就有廊下的聽差端了茶來,元喜接過來親手端到鄭峪麵前笑嘻嘻道:“鄭二哥請喝茶。”
鄭峪臉上有些發紅,也不看元喜,接了茶低頭就要喝。
“小心燙。”元喜笑著提醒他。
鄭峪的臉更紅了。
我看著這兩人不由笑了。
鄭峪本職並非驛站信使,和墨玄之前的身份一樣,乃是身手不俗的禦前影衛。許是因為一身輕身功夫了得,專門被選了出來奔波於帝宮和建業侯府之間,為宣和我送信。
這大半年間,幾乎每隔兩三天便能收到黎陽來書,我閱完回函,於是鄭峪便在帝都與善安府之間日以繼夜的兼程奔波。他的腳程天下無人能及,但來回一趟也總要兩個晝夜,辛苦之餘也十分大材小用。有時候想起來心裏很是過意不去。
不過這樣一來二去,他倒和府裏的人熟了起來。尤其是元喜,不知怎的特別喜歡逗弄這個耿直忠厚的侍衛,大概因為年紀相仿的緣故,又欺負他比墨玄更害羞不善言辭的性子。
這時見鄭峪臉紅著捧著茶碗,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元喜不由分說上去把人家的茶碗拿下來,瞅著他笑道:“鄭二哥,你快把信給我家侯爺。這茶水等我吹涼了再給你喝罷。”
鄭峪見他當真低頭去為自己吹茶,臉上的表情不知是意外還是欣喜,隻是發怔。元喜笑著推他:“信呢?快拿出來啊。”
“哦。”鄭峪回過神來,忙從腰間掏出一個金色鑲邊的黑綢錦囊,雙手捧著舉到我麵前。
“快起來吧。”我忙不迭的說。
鄭峪行事比墨玄更加一絲不苟,已見麵無數次了,但仍是無論如何勸說都必對我行侯爵之禮,不肯有絲毫怠慢。
“呆子。”一旁的元喜低聲輕笑。
我接過錦囊,使了個眼色給墨玄,他會意便跟著我走進內堂,把外麵留給鄭峪和元喜兩人。
“公子看完信便回函嗎?”墨玄問道,“那屬下到外麵等吧?”
我看了看天色,搖頭道:“明日再回也不遲,也讓鄭峪歇一晚再走。再說約好了今天去看望小福兒他們,我看完信還是先出門好了。”
墨玄點點頭,退到門口讓我一個人看信。
錦囊裏是宣的親筆,囊底墜墜的還有些其他東西,我抖手倒在漆盤上,原來是幾顆紅色的小豆子。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
想是帝都東宮中我們一起栽下的那珠紅豆樹結出了果實,他竟摘了來寄托相思。
小小的豆子捧在手掌中,我心潮起伏,撐不住隻得扶著桌邊坐了下來。
兩三日一封書信,裏麵所書大抵閑話家常,寥寥數語,本想匆匆看過便算了,誰知道他竟又寄來這個。
這個人該有多討厭啊!
我把錦書按在心口,蹙眉搖了搖頭,忍不住又好笑。比起上次他親筆畫了個白描的人兒來,非要問我怎麼瘦成這樣叫他擔心,這次這紅豆書也不算什麼吧。
“扶蘇,身子可大好了?何時入都?”
每次信的末尾都要問這一句話,急不可耐的神氣躍然紙上。
他這是故意的呢,害我本來就想他的心看了信之後更要捏碎了似的疼起來,忍耐得雪上加霜。
緩了好一陣,才重新收拾了心情。將錦書折好,與紅豆一起藏進枕邊的一個雕花玉匣子。
我起身,墨玄欲去喚元喜,我擺手道:“別叫他了。”墨玄一笑,自也會意,另叫了幾個仆從跟上,隨我出了院子。
未到侯府大門,便聽擾攘之聲。陳勤擦著汗跑來稟告:“侯爺,門外又來了好些百姓,都說要見侯爺。”
這是近兩三個月來經常發生的事。剛開始的愕然不知所措已煙消雲散,我從容道:“是道謝的人便讓他們回去吧。如果有需要幫助的,你帶他們去門廳,讓陳遠問清楚緣由,按照慣例發放銀兩米糧。若有解決不了的難題晚上稟告給我知道便可。”
“是。”陳勤答應一聲,腳不沾塵的辦差去了。
墨玄微微蹙眉:“看來又得從後院的門才能出去了。”
我點頭,從抄手遊廊走回後院,由角門出了建業侯府。
“公子,”墨玄不無憂心的道,“救濟災民,開辦粥廠,甚至撫恤老弱貧殘其實都是善安府衙該辦的事,建業侯府雖然統領吳宮和府尹,但這些瑣事還是應該交由那班官吏去辦好些。公子的身體剛剛恢複了些元氣,總是這樣操勞奔走恐怕吃不消的。”
自搬到建業侯府之後,墨玄沉默寡言的性子改了不少,像這樣長篇大論的勸諫這大半年間也不知發生過多少次了,每次都頗讓我有刮目相看之感。
“墨大哥說得不錯。”另一個貼身侍衛韓丹接口道,“陛下一再交待我跟墨大哥,善安府是建業侯府的封地,為侯府繳納稅賦,提供扈從,其他的事與侯府毫無關係。侯爺根本不用為那些個蠢官收拾這些爛攤子。”
韓丹與墨玄本都是宣還做太子時的影衛,後來墨玄跟了我,兩人才分開多年。影衛統領令戡知道內情,在墨玄傷愈之後,便把韓丹派在他身邊一起當差。
我看著他兩個笑了起來:“小韓,你墨大哥說什麼你都幫著他。”
韓丹性格隨和開朗,跟一般影衛隊伍裏出來的人大相徑庭,聽我這麼說咧嘴一笑,露出潔白的兩排牙齒:“稟侯爺,那是自然。墨大哥是當家人嘛。”
墨玄濃眉一皺,喝道:“公子麵前,你胡說什麼!”
韓丹撅噘嘴,露出孩子氣的可愛神情,“本來的嘛!”
我不由笑著拍了拍墨玄:“看小韓都這麼大方了,墨玄你這麼別扭可就不對了。”
墨玄黝黑的臉孔泛起一片紅,“我去開路。”丟下這句,頭也不回走到前頭去了。
韓丹撇嘴埋怨:“侯爺你看他。”
我笑道:“他嘴上不說而已。”
韓丹歎了口氣道:“他要是能有陛下的萬分之一就好了,我真羨慕侯爺。”
我想起錦囊裏的紅豆來,不由也輕歎了一聲:“我才羨慕你們,能天天這樣在一起。”
韓丹忙道:“等侯爺身子大好了,就能啟程入帝都與陛下在一起了。”
我心裏搖了搖頭,沒說話。
韓丹接著又道:“所以侯爺不能太過勞累了,還是把身子養好最要緊。”
我笑道:“你對你墨大哥真是好,到現在還記得他之前的話呀。”
“也不全為了他。”韓丹抱拳一禮,抬頭來笑道,“我對侯爺忠心耿耿,不比墨大哥差一分一毫。”
我笑著拍掉他的手。
“你們兩個,還有元喜、曹鑫,成天都說要節勞節勞,到底煩不煩?”我無可奈何的道,“去年在宮裏,陛下連宮門都不讓我邁出一步,那會子我身體又有多好?如今有事可做,也能幫到一些人,我反而覺得有說不出的力量,精神也好了許多。”
韓丹偏頭想了想,點頭道:“這倒是真的。侯爺最近雖然忙碌些,曹禦醫也說身子竟比之前健碩不少。”
“就是這話了。”我道,“動能生陽,總在侯府裏歇著會悶出病來。”
沄河秋汛水災,兗州數千百姓流離失所逃到善安府,府尹怕災民帶來瘟疫不肯開城門,碰到這種事,建業侯府如何能不管?既然管了,便要管到底,這便是我這幾個月來一直奔走的源頭。
“都怪那些府衙的蠢官不會辦差,事事都要侯爺過問,簡直是一堆酒囊飯袋!”韓丹忿忿的道。
“也不能全怪他們。”我心平氣和的勸他,“畢竟是我的封地,他們隻是膽小些,用了官場上慣有的明哲保身的態度罷了,事事請示,件件稟告,才不至行差踏錯,惹上麻煩。”
韓丹不齒道:“也是他們沒有做百姓衣食父母的心,不然侯爺想到做到的他們早就都該想到做到了,何勞侯爺操心。等我告訴鄭峪稟告給陛下知道,撤了他們的官,好好貶斥一頓。”
“胡鬧了!”我笑道,想了想正色道,“小韓,如今大晉剛剛立國,百廢待興,各地都在用人,善安府的這幾個官員雖說少了愛民如子之心,但算得上能員,我交代下去的事情辦得都很妥帖。你和墨玄不許不經過我的同意就讓鄭峪帶話,叫陛下操心。”
韓丹斂容頷首道:“是!”
我笑道:“也不用這樣,我隻是提醒你們一下罷了。”
韓丹抬頭肅然道:“侯爺雖然好脾氣,屬下們也不敢太放肆冒犯了侯爺的威儀。”
“哪裏的話。”我搖頭笑道,“跟墨玄和元喜一樣就好了,本來大家都是一家人。”說著拍了拍他的手。
韓丹直起身笑了起來,恢複了明朗的神采:“跟在侯爺身邊當差真是好,難怪墨大哥這麼多年都一直願意追隨您。”
我笑道:“你也跟元喜學得會甜言蜜語了。”
“屬下是直腸子,有什麼說什麼,哪是什麼甜言蜜語?其實侯爺不提醒我們,我跟墨大哥也不敢隨便讓鄭峪傳話。”他衝我笑了笑,神色間顯出狡黠,“別說善安府不得力這種大事,就算侯爺昨晚上多咳了一聲,要是傳給陛下知道,帝都那邊也要天翻地覆了。”
“瞎說什麼。”我笑著搖頭,戳他的額頭,“你這張嘴!”
韓丹委屈似得扁扁嘴:“我可沒瞎說。曹禦醫不也說了,他給陛下稟告侯爺病情時都要字斟句酌,深怕一個字用錯了,陛下一著急就快馬加鞭趕到善安來了。國不可一日無君,那整個朝廷可不要炸開鍋了。”
我搖頭苦笑,心知他這話雖然有誇張成分,卻跟事實也差不了多少。
唉,真是拿那家夥沒辦法!
說話間,已走到離侯府不遠的莘華園。
那是一個粉牆黛瓦的三進小院,是我讓善安府專門辟出給城裏無家可歸的孤兒做的容身之所。
小福兒是兗州難民的孩子,父母染了瘟疫,到善安不久雙雙過世。有建立莘華園的想法也是因為碰上了他。後來在粥廠督促府吏熬煮合乎標準的米湯時又碰上了一些城裏的孤兒,於是責成府尹找了離侯府不遠的地方建莘華園,讓孩子們都住進來,由建業侯府出資供應一日三餐的飯食和日常用度,並延請城裏的先生教大一點的孩子讀書習字,教導做人的道理,學習一技之長,長大後才能不受潦倒貧困之苦。
莘華園現下有八十多名孩子,每個月陸陸續續也還會再收留些難民或孤兒。小福兒在侯府裏住過一段日子,與我熟識,搬去莘華園時頗有些不舍得。於是我便答應了他每月十五就去看他和他的那些小夥伴們。
“侯爺來啦!”“侯爺來啦!”
剛拐入莘華園的巷子,遠遠的就聽到兒童歡快的叫聲。
小福兒大概早就等在門口了,一見了我們一行人立刻衝了出來,一麵向園門裏大聲喊著,把消息告訴他的小夥伴們知道。
一群孩子飛奔著過來,在園門口就把我給團團圍住了。這個時候,墨玄和韓丹不得不退後幾步,把我身邊的位置讓出來給熱情的孩子們。最初的時候,他們凶神惡煞的表情把不少孩子都嚇哭了,我說了好幾次才好不容易勸動他們不用貼身保護。孩子們能有什麼危險?莘華園大概是整個善安最安全的地方了。
不過即便如此說,墨玄的一雙眼仍然牢牢盯緊我身周,手也按在劍柄上,是渾身戒備隨時準備出擊的樣子。韓丹也一臉肅然,麵無表情的站在墨玄的對麵,將我和一群孩子包圍在他倆的保護範圍之內。
在任何環境都戒備而警覺,這大概是影衛們的通病吧?我覺得好笑也很無奈。
“侯爺侯爺,”小福兒拉著我的手跨進門檻,把我剛剛送給他做禮物的撥浪鼓搖得咚咚響,一張小臉紅撲撲的笑得猶如早春的陽光燦爛,“我會做風箏了,你來看你來看。”
“我也會!”“我也會!”其他孩子也跟著炫耀自己學到的新本事,嘰嘰喳喳的嚷嚷。
我逐個摸摸他們的頭,誇讚道:“真能幹。誰教你們做的風箏呢?”
“是由哥哥。”小福兒道,“由哥哥可有本事啦,還會做竹蜻蜓,草螞蚱,還能解華容道的機關呢。”
跟著過來聽差的園內管事忙解釋道:“是個新入園的少年,十三四歲,也是從兗州逃難過來的,說姓由,名字不記得了。”
我點點頭,由這個姓倒不常見。
“由哥哥!”小福兒忽然朝不遠處招招手,“快過來見見侯爺,你不是一直說想送個風箏給侯爺嗎?”
我望過去,果見一個穿著青布衣的少年站在院子裏的假山旁,望著這邊熱熱鬧鬧的一群人似乎呆了片刻,忽然拔腿就往後院跑。
一見了我就逃的人還真是第一次見,我愣了一下,覺得這白白淨淨長得頗為出色的少年仿佛在哪裏見過。
“由哥哥見到侯爺害羞呢。”小福兒拍手笑道,“侯爺,咱們去找他,他那裏有好多好看的風箏,他一直說要送那個最大最漂亮的白鶴風箏給您呢。”
“好。”我被拉著就往裏院走,一群孩子簇擁在左右。一路歡聲笑語,吵吵鬧鬧,比起安靜得過分的建業侯府不知多了多少勃勃生機。
墨玄和韓丹互看了一眼,快步跟了上來。墨玄道:“公子……”
我打斷他掃興的話,“進去坐坐就走,都是孩子們的臥室,能有什麼危險?”
墨玄遲疑著,孩子們推推搡搡,把他擠到圈外,擁著我繼續向裏走。
韓丹忙趕到前麵,戒備得掃視院內。墨玄殿後,一臉嚴肅。
我心道一聲這也太小心了。不過也隻能由著他們。
那個姓由的少年從一間屋子裏出來,手裏果然捧著一個大大的風箏,背麵畫著昂首飛翔的白鶴,栩栩如生。這一次他看見我時徑直走了過來,墨玄想要上去攔,我用眼神製止了他。
小由卻發現了墨玄,於是把風箏放在地上,退後幾步,站著看我。
真是個敏感的孩子。我不知怎的有些心疼。這少年生得不俗,但是十分瘦弱,眉宇間藏著一股陰鬱,應該經曆過不知怎樣的劫難,失去父母家園,寄人籬下,才學會了這些看人眼色、小心為人的本事。他看著我時,淡色的眉仍深深糾結在一起,仿佛有什麼難以釋懷的痛楚都印在眉心間,再也不能發自內心的笑一笑。
剛進莘華園的孩子中也有幾個有類似的情況,倒並不是完全手足無措不知如何處理。
我走過去拾起地上的風箏,那少年又向後退了幾步。我向他微微一笑,吩咐小福兒:“去把你由哥哥拉過來,讓他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他的。”
“嗯嗯!”小福兒很樂意辦這個差事,蹦蹦跳跳跑過去,不由分說拉起小由往我身邊推,“由哥哥快去嘛,快點快點,侯爺人很好哦,他會給你冰糖葫蘆吃。”
小由垂著臉終於慢吞吞的走到我身前。我摸摸他的頭,他向旁一側身子躲開去。
真是個小刺蝟。我不由笑了,這樣的孩子多半對人太缺少安全感,不由愈發心疼他過往曾經曆過的苦難。
“這是你做的風箏麼?”我舉起白鶴笑著問,“真漂亮!”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眼神中顯出一種極度怨恨的神色。
我吃了一驚,不過已經太遲了。腹下一陣刺痛,少年因憤恨激動而扭曲的表情在眼前放大。
“扶蘇,你去死吧!”
他嘶聲吼出來,手中攥著從風箏上拔下來的一根削尖的竹片,狠狠的刺進我的左腹。
事發突然,所有孩子都嚇傻了。
墨玄和韓丹幾乎在他出手的一瞬間就飛掠到我身邊,墨玄一掌將少年震飛出去,韓丹極快的點住我幾處穴道,傷口的噴血立刻止住了。
“彭”的一聲,小由重重摔落在地上。他倔強的想要爬起來,不過沒有成功,趴在地上咳出幾口血,怨恨的眼神死死盯著我。
“我要為父王報仇!扶蘇,你這個賤人!”
我被墨玄扶著坐倒,傷口很疼,不過少年的手沒有多少力氣,而且墨玄來得及時,所以竹片刺入不是很深。
“你的父王是誰?”我忍著痛問少年。
“公子小心傷口,莫要說話了!”墨玄臉色慘白,懊惱愧疚到極點。
他那一掌情急之下發出,少年受傷很重,又吐出幾口血,抹著嘴唇咳個不停卻仍不肯示弱,大聲道:“我叫白……咳咳……由善,我父……咳……王……就是……白繼……白繼業。扶蘇,是你害……死我……咳咳……的父王,我……要殺……咳……殺了你!咳咳……報仇!”
白繼業?那個吳國二王子,外表懦弱實則盤算如何弑父奪權的人?
我想起來了,他曾把我當做交換條件換得楚王出兵幫他弑父奪權對付他親生弟弟,卻因一時貪圖美色而被楚王殺死在我的床上。
是了,他是有個兒子,在罪行大白天下之後,此子被貶為庶人,替父恕罪被發配到南蠻荒地,永世不得入中原。
白由善,似乎,是叫這個名字。
他怎麼竟到善安來了?還冒充成了難民孤兒混入了莘華園。
也不知是誰告訴他關於我的事,竟讓他誤會是我害死他的父親,而讓他遭受喪親發配之苦。
思緒飛轉之下,我有些失神。
韓丹走上前去舉腳踢向白由善,惡狠狠道:“你要為父報仇是吧,不如現在就去見你的父王去吧!”
“住手!”我大聲喝道,用力過猛牽動了傷口,眼前頓時一黑。
“公子!”“侯爺!”
墨玄韓丹齊聲驚喚,被變故嚇傻的孩子們不少大哭起來,圍過來喚我。
我撐開眼,勉力笑了笑道:“沒事,傷口很淺,回去包紮一下就好,小福兒你們不用擔心。墨玄,扶我起來。”
“我去叫輛車來。”莘華園的管事倉皇的跑出去。
韓丹和墨玄一左一右扶起我。我低聲道:“派人保護莘華園,別嚇著孩子們。把白由善帶回侯府療傷,不要為難他。”
“公子……”
我看了墨玄一眼,他不再說話,生硬的點一點頭。
韓丹道:“侯爺別說話了,這些事我跟墨大哥都會做好。”
我知道他們都有影衛絕對服從主人的忠誠,隻有一件事不放心。
“墨玄,韓丹,”我忍著劇痛努力讓自己不要昏厥,“我受傷的事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更不可告訴鄭峪。陛下日理萬機,朝局剛剛穩定,不要節外生枝。”
墨玄和韓丹互看一眼。
我疾聲道:“答應我!”
兩人同時低下頭去,最後還是墨玄點了點頭:“公子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