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橙色的鏽蝕被從水管裂紋中滲出的水染暗，細小的水流順著鐵皮坑坑窪窪的紋路逐漸淌下來形成一條直線，在有些翹起的金屬皮邊緣形成水珠，最後落到一隻鐵皮桶裏，發出“滴答”的聲音。
    鐵桶中積了些紅褐色混濁的水，修把手沾了些水撚了撚，手指被染上了銅鏽的顏色。
    在鋼筋鐵牆搭建城市上空的蒸汽飛船忽得掠過，巨大的機翼帶出一片陰影罩在修的頭上。
    這個時代，蒸汽帶領人們踏入了更廣闊明亮的世界，但同時也將另一些人永遠地埋葬在了蒸汽滾燙的霧色之中。
    如果天上有飛鳥，那麼就會有被其蠶食的螻蟻。
    這條街道被人們稱作“下水道”，住在這裏的人們是“老鼠”。
    女人的呻吟和男人的粗喘從修身邊的一個狹窄的巷子裏傳出來，修皺著眉頭站起來，拎起鐵桶走開。
    這個地方被饑餓，疾病，暴力，性所充斥，什麼都比人命值錢，當然前提是別人的命。
    修是從出生便被拋棄的人，是這條街道接納了他。即使這條街道再不堪，修依然對這裏保留著一種疑似家的感情。
    “修，你找到水了嗎？”
    修對著一頭紅色亂蓬蓬長發臉頰上有著雀斑的姑娘點點頭，“今天很順利。”如果那個女人不在那裏攬客就更好了，這句話修沒有說，“安娜，你怎麼樣？”
    “還好吧……”安娜空空如也的手出賣了她。
    “沒關係，一會我去西街撞撞運氣”修安慰著安娜。
    安娜有些窘迫，“我還是幹不來……乞討。”
    修眸子暗了暗，在這裏羞恥心和自尊心最是沒用的東西，可是修無法責備自己的朋友，“嗯。我知道了。”
    修把手裏的鐵桶遞給安娜，“去阿蘇奶奶那吧！”
    修摘下頭頂土黃色髒兮兮的破帽子，踩著一雙隨時帶子會斷掉的破舊拖鞋朝西街走去。
    他抓起地上的土往臉上抹了幾把，窩在一個牆角，把帽子放在地上。
    西街是灰色地帶，如同一條紐帶，連接著兩個黑白不容的世界。在這裏才會有命運，巧合或奇跡。
    “先生，行行好吧！”修低垂的頭，他隻看得見一雙一塵不染的黑色漆皮靴子以及修長健壯的小腿。
    “哪來的老鼠，快滾！”那人的同行一腳踹上了修的側腰，修發出一聲悶哼。
    那上位者並沒有製止這種暴行，視而不見地就走了過去。
    修咬著牙蜷縮在牆角受著又狠狠踢過來的腳。
    等幾個人離開很久，修才慢慢緩過來，他緊緊攥著的帽子裏麵有一枚金色沉甸甸的硬幣。
    “感謝您的施舍。”修低聲對無人的街道這樣說，他慢慢站起來，拿起這枚硬幣對著天空看了看，他忘記了這裏沒有光。
    修望向街角的櫥窗，那附近縈繞著香溫暖的氣息，他不自主地走到那裏盯著店裏的麵包片刻後歎了口氣後轉到了這家店的後麵。
    修抬起手敲了門三下。
    紮著白色圍裙的胖女人走出來，拿了個大袋子，“要多少？”
    “半個銀幣的量。”修遞過去手中的硬幣。
    女人摸出幾枚硬幣找零回去，拿紙袋子抓了幾塊硬邦邦的麵包塞給修。
    修抱著這已經過期硬邦邦的麵包往家裏走去的腳步輕快了很多。
    “安娜，我回來了，你看我帶回來了什麼？”
    回答修的是屋子中的黑暗與寂靜。
    “安娜？”修摸到放在門口的手電，閃爍跳躍著的昏暗燈光慢慢探索著這狹小的屋子。
    空無一人。
    “修，你回來了……”阿蘇婆婆顫抖地聲音從修的身後傳來。
    “婆婆，怎麼了？”
    阿蘇婆婆混沌的雙眼留下了兩行眼淚，顫抖地張開幹裂的嘴唇卻隻是嗚咽著。
    “到底怎麼了？”修扶著阿蘇婆婆在鐵皮台階上坐下來。
    “安娜，安娜被那些人，帶走了……”
    “誰？”
    “烏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