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對視。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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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舞升平之下各位懷揣著惶惶不安的心,樂之遙奇怪卜湛徽怎麼與舒晗在一塊入席就坐。
    按她的認知,這斷了婚約的兩人很少這般和睦,可他們兩卻像是意外。
    轉而讓她又有了希望,不禁猜想:是不是舒晗又恢複了卜湛徽的婚約?
    她不禁往深了想,那今日他們穿這身衣服,怕不是要告訴大夥他兩的婚約恢複了?
    聖上在一個接一個的祝福中,聽著北狄帶來禮單,一整個笑容洋溢,視線和藹的撇向那為他帶來如此大收益的大將軍。而他的大將軍正看著那位北狄聖女,出奇的不冷靜,光自己看他的這一會兒,他已經連幹了三杯。
    聖上淺淺一笑,笑容更是發自內心了,這位卜大將軍難得有上心的東西,自己生怕光是卜家兩位男丁牽製不住他呢。
    如今有了心儀的東西,那可就好辦了,區區北狄聖女,好說。
    而且卜大將軍的夫人若是北狄聖女,也不用怕卜染塵反水,北狄選擇聖女時選的就是親族緣薄的,大多數是孤兒,在北狄必要的時候可以獻給北狄的守護神明的一樣高貴的物什,就比如現在被北狄殷容王送了出來。
    “北狄好大的手筆。”微生亦稱讚道,至少她從方才喝湯開始,到如今美味佳肴都嚐了個遍,北狄的禮單都還沒念完。
    “是……你能不能少吃點?”卜湛徽原本還在跟身邊的人把酒言歡,可他身邊的兄弟們通通不由自主的往他身旁的舒晗看去,他也不由得多關注了她幾分。
    她一直在吃,嘴就沒停過,與身後的那群貴女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北狄聖女在高堂上坐如針氈,十分惶恐的擋著微生姑娘的視線,又頂著打小畏懼的聖上的視線,硬著頭皮吃了兩口就吃不動了。
    壓力太大,胃疼。
    眼看著北狄聖女吃了沒兩口就放下碗筷局促的坐著,太子連忙吩咐宮人,讓她們把準備好的藥湯趁熱給北狄聖女送去。
    宮人一怔,小聲確認:“殿下,這碗湯給了聖女,那舒姑娘就沒有了。”
    “嗯。去吧,兩國邦交重要。”太子麵不改色,頂著自家父親狐疑的視線和母親警告的一記眼刀,硬是讓宮人把藥湯端給了北狄聖女。
    在太子下方的的舒丞相一整個心驚膽寒,方才聖上又看了聖女幾眼,怕不是想納入後宮,如今太子竟然看上了聖女……
    舒丞相想了半晌,覺得當下如果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把聖女嘎了,那才是唯一的解法。
    麵對聖上詢問的眼神,太子出言解釋:“兒臣去年不慎拽了舒丞相的千金入水,掛歉至今,想著賠一碗藥酒。”
    “正巧看聖女有些許不適,正好那大補的藥酒於身體有益,讓與聖女,也願兩國永修敦睦,舒丞相不會介意吧?”
    “……”離高台超級遠的微生亦都聽見了自家爹的稱呼,卜湛徽耳力更好一些,寬慰道:“沒事,你別擔心。”
    微生亦緩緩點頭,她比較擔心北狄聖女,她還想著若有機會還是換回去,比起丞相府,自家的林中小屋還是舒心些。
    被點名轉移火力的舒丞相在心裏罵娘後,擺出笑臉道:“自然不會,兩國能夠和睦相處,百姓安居樂業,這才是臣等出仕所圖。”
    聖上自然而然的就了解太子的小心思,但還是瞪了他一眼,怕自家蠢兒子壞事。
    先前還想幫他撮合他那求而不得的舒晗,那小丫頭乖,她爹雖是丞相,但是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隻忠於他,若是有了二心,將他連根拔起也不費力。
    可是卜家可不一樣,能夠抓住卜染塵的七寸可比他的太子兒子娶什麼側妃重要得多。
    正妃?
    嗬,北狄聖女和舒丞相家的千金可不配。
    太子知道自己被瞪了一眼,收到了來自爹娘的警告卻依舊視若無睹。
    於是北狄聖女拿到了一碗燙手的山芋,哦不,燙手的藥湯。
    她請示了一下三皇子,在得了同意之後這才慢條斯理的喝起了湯,確實這藥湯緩解了胃痛,她喝得老神在在。
    太子看她的神情宛如一隻享受的貓,連眉眼都鬆軟了許多。
    聖上見他如此,也連忙扯開了話題,問卜染塵此次凱旋歸來,當賞,問他想要什麼樣的獎賞。
    卜染塵起身,高台上的兩人同時緊張了起來,一位,是他身旁的太子,一位,是他斜對麵的三皇子。
    而他台下的弟弟卜湛徽也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望著那遙不可及的身影筆挺走到正當中,擋住了正在翩翩起舞的舞女們,挺著胸膛,揚袍一跪,聲音洪亮道:
    “微臣確有一事相求,臣年少失怙,祖父年事已高,婚姻大事無人做主,臣——懇請聖上賜婚!”
    “喔?愛將快說,是考上了的哪家的女子,隻要是朕能辦到,肯定答應你!”聖上看他跪得筆直,既欣慰又惶恐,好在他知道卜染塵想要什麼。
    北狄三皇子的筷子哢嚓一聲斷了,惹得聖上都扭過頭去看他,他扶了扶麵具,笑說抱歉。
    然後把斷了的筷子遞給了身旁的宮女,宮女拿走後又有另一位拿了一副銀筷來。
    三皇子笑著接過了筷子,隻是眼睛沒離開過卜染塵。
    而後,在卜染塵的那一聲:“臣想求娶——”
    哢嚓。
    銀筷子也斷了。
    聖上不禁眼神打滑看向了北狄的三皇子,他身旁伺候的宮女都快嚇傻了,這銀筷子都斷了!?
    三皇子又擁有了一雙新筷子,青銅的。
    卜染塵也在抬頭看著他,見他換好了筷子才又繼續說:“臣想求娶——北狄聖女。”
    跪坐在北狄皇子身後的宮女眼看著麵前的三皇子一使勁聞言一愣,像是卜大將軍的話才剛到他腦子裏,腦子收到了信息他又猛的鬆了口氣,卸了力。但那眼尖的宮女,和被三皇子嚇得一愣一愣的舒晗若是看清了,那雙青銅筷子已經彎曲變形了。
    可此時聲斷筷子的聲音卻還是按時響了起來。
    隻是一聲台上一聲台下。
    台上的太子聞言猛的一愣折斷了筷子,忙抬起頭,他聽說卜染塵是斷袖啊!?什麼時候對他的舒晗也感興趣了!!兩人不就是質樸的兄妹情誼嗎?
    “?你幹嘛?”
    身邊的丹陽小公主出言詢問,看著這位年長她幾歲的哥哥如此慌亂很是吃驚,他辦事老成周到可是朝中人人都知道的,怎麼因為卜染塵想求個姻緣而震驚成這樣。況且,你心裏不是舒晗嗎?!
    而台下的斷筷子聲音吸引的人倒是不多,舒夫人連忙吩咐宮女把那副筷子換下去,換一副新的來。
    那愣神的樂之遙滿臉不可思議,簡直就是不敢相信,卜染塵會大膽到求聖上賜婚,要娶的還是北狄聖女?!他兩人難道是在一路護送時暗生情愫嗎!!!!???
    她這半月光想著如何提防舒晗了,沒想到半路竟然殺出個北狄聖女來截胡!?
    而台下的卜湛徽和”舒晗”,兩人宛若難兄難弟,卜湛徽看著方才樂之遙硬是把筷子捏斷了,而舒晗像是失落又可惜的說:“你兄長已經有中意的人了。”
    卜湛徽自己心底隱隱的對樂之遙的失望還未調息,聽舒晗這麼說,他就想起了舒晗之前說的她想嫁的人是卜染塵來著。
    卜湛徽記得昨夜卜染塵著急忙慌的了解王琛時那模樣,醋意非常,他也沒想到舒晗竟不是兄長想娶的女子,他以為他領悟了,兄長對舒晗動心了。
    看來是自己多心了,那明明是關心自家妹妹,怕自家妹妹被什麼奇怪的人纏上了。
    他正想寬慰舒晗,卻見她目光灼灼的透過不停跳舞的舞女們後背的那筆挺的身影,矛盾的誇讚了卜染塵:“但是卜大將軍還是挺有眼光的。”
    卜湛徽想寬慰她的話落在了嘴邊,愣是被她這句話堵得沒能說出來。
    卜染塵如此一說,高堂上其他大臣具是一默,有些傲骨文臣覺得卜大將軍婚嫁與他無幹係便安安靜靜的閉嘴等著。
    “老臣覺得將軍如此碩碩戰功,大可求娶王家女兒。”此時說話的持節都督慶耀煒倒不是提王琛爹那個王家說情,而是如今朝堂中錢權鼎盛的一族,而這一族早想拉攏卜大將軍。
    皇帝不知想什麼,嗯了一聲,似乎是想起那麼一號人:“那王家女兒有才情。”
    遙遙被點名的人正坐在那遠遠的舒晗旁邊,王家女兒王蘇陽已經在舒晗旁邊聽了好幾次牆角,這才得意推諉一些人麵獸心的家夥。
    她沒注意台上那表麵上跟自己八竿子打不著持節都督提起她,但王家家主可不一樣,他作為資質深的太傅,經曆了上一次另一門王家滅門的事情。
    如今可知道陛下眼裏這一聲可不是什麼好應答,白了那莫名出頭的持節都督一眼,迫於壓力,不得不站出來:“小女才情平平,許配卜大將軍那可真是高攀了。
    臣鬥膽一提,那樂府不是有個正是好年紀的姑娘?”
    “樂府?”聖上聽見這名字,不自覺的感到有些熟悉,而後看側邊太子一皺眉,便想起來了。
    太子曾說落水一事與樂府那小姑娘有些關聯,其餘的,一概沒印象。
    “是那樂之遙啊。”
    他倒是無所謂那小姑娘什麼品行,但是樂府手伸得太廣了,還想往卜將軍府裏伸,簡直做夢。
    他揚眉看向卜染塵,想從他的一舉一動看出是否對這些權勢有所渴望的動搖,可他一動不動,隻等著自己放話。
    他一張銀麵把自己遮蓋得嚴嚴實實,但聖上還有些許印象,年幼時進宮報喪的卜染塵和他的娘親長得非常像。
    思及此處他準備鬆口允了此事。
    然後太子出其不意又意料之中的給他的親爹打了個措手不及:“兒臣也有不情之請。”
    還未等丹陽伸手攔兄長,他就已經快步上前跪下了:“兒臣對北方聖女一見傾心,望父王成全。”
    北狄三皇子怔怔的看著台下的兩人,太子一出列,聖上便一話不說,嚇得那些個舞姬一舞結束都不敢退,齊刷刷的跪在他們身後。
    舒丞相靜默著頂著聖上的視線,想開口解圍,可他若是說放下隻要解決了聖女便一切安好,未免太過打北狄的臉了。
    於是他隻能頂風出頭,勸諫二位年輕氣盛的少年郎:“太子殿下,卜大將軍莫著急,不如問問北狄聖女的意思吧。”
    “嗯。”聖上這麼一聽,喲,又是老花樣,他先前就被舒丞相這麼提過建議。他心想這不行,半點帝王風範都沒有,又被這老東西戳了肺管子,他打定了主意,要在下次早朝多給舒丞相些難題。
    於是聖上就這麼眯縫著眼問:“那北狄聖女,你怎麼看?”
    哎真舒晗頂著這皮囊十分緊張,聖上對於她的壓迫感那是與生俱來的,從小被爹爹帶進宮裏時遠遠看到了那威武的聖上讓她至今都膽寒,這種膽寒在她某次獨自上街溜達路過午門碰見了聖上在市場監刑,那種膽寒驟然變成了恐懼。
    如今被聖上提問,她仿佛貓被抓住了後頸皮,蛇被拿捏了七寸。
    她慌忙起身,生硬的行了北狄的禮之後,看著麵前一前一後的兩人。
    卜染塵這位兄長什麼情況她並不清楚,對於卜染塵是否喜歡聖女的皮囊這點她之前能看得出來,卜染塵的眼神比這點感情複雜得多。
    他不像三太子厭裘,厭裘一見她便明白了這皮囊之下的人不是微生亦凡,便對她不大在乎,送羊入虎口他做得是一套一套的,心慈手軟也隻在很少很少的時候,多半在她受傷的時候。
    如今她也能明白了,厭裘即便隻是在利用他心上人的皮囊,也不能讓她的皮囊輕易的有磨損,但絕對不會心慈手軟。
    可碰見本主就不一樣了,他會遲疑會猶豫會心軟會害怕,於他而言好看的皮囊並不是讓他上心的原因,他會上心隻會有一個原因,是因為微生姑娘罷了。
    可卜染塵確實看著像是第一次見聖女的皮囊,因為她腦海裏並沒有關於卜染塵的記憶。
    他求娶聖女更像是看中了皮囊,但眼裏又不像是非娶不可的癡情,更多的是疑惑猜測。
    這樣一說,其實太子更奇怪,剛才吃槐花的模樣與他在高台上時端正的姿態仿佛是兩個人,初見時對聖女的容貌也屬於是驚豔但並不心動沉淪。
    這兩人不論選擇哪個三皇子都會點頭,雖然他們的原計劃是拿下太子,可若是能拿下卜大將軍殷容王會更高興。
    但於私心,舒晗不想再麵對卜湛徽,倘若選擇了卜染塵,自己大概率會被留在長安,在卜家留守,增加了與卜湛徽共處的幾率。
    “我選太子殿下。”
    聽見這聲音,堂上的人都安靜的呆滯了一會兒,而樂之遙舒了很大一口氣。
    “既然是聖女的意思,那便這麼辦吧。”聖上表現出對聖女重視又寬容,卻讓其他人誤以為聖上在可惜聖女將被太子收入囊中,可此時峰回路轉,聖上安排道:“便做個側妃吧。丹陽,正好你會卜算,給你兄長算個良辰吉日。”
    “是。”丹陽回聲答應,明明這長安這宴席上還有天相官卻讓她來算,顯然是怪罪她方才沒攔住太子。
    但太子的腦筋並沒有因為得了聖上的允許而搭正來,反而是變本加厲,蹬鼻子上臉的說:“兒臣想以太子妃的名份迎娶聖女。”
    卜湛徽不用繪聲繪色的轉述,舒晗都能聽見這太子瘋狂追愛不惜得罪聖上的場麵,她抬眼阿望去,想看看那未被賜婚的卜染塵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可她卻看見了更上一層的熟悉身影,正用著她最熟悉的那寵溺的眼神望著聖女。
    此時聖女已經起身,便不能擋住那高堂上的三皇子。
    以至於台下的”舒晗”端著碗喝湯時,那看熱鬧的眼睛掃到了台上那熟悉的身影時,嗆了一大口,小臉咳得煞白。
    高堂上的三皇子,是厭裘。
    怎麼會是厭裘???
    她輕咳著盯著他,目不轉睛的,直到他眼神落下,與她對視。那張麵具尚且能看見嘴角的弧度。
    那方才從聖女身上移開的眼,準準地捕捉住人群中很後端的微生亦,偽裝的笑還未來得及化開,被對上了能將他一眼看穿的那個人的眼眸。
    他下意識的躲避,像個做錯事不敢看主人的小狗狗。
    卻更讓微生亦篤定那人是厭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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