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修寒耳聽杯盞碎裂之聲，垂下的烏發甚至沾了水漬，神情頓時褪去漫不經心，目視他冷笑道：“大少爺可要想清楚再發火，我如今在此地不過借住，與大少爺沒有什麼關聯，倘若我認真起來對夫人說起，心甘情願與你結成一雙，條件是我要綠衣的命——”
    說出這話，他眼看著趙勤暴怒的神色中，突然出現一分惶恐，不緊不慢的接了一句：“恐怕親自動手的人不會是我，大少爺如何看？”
    “你——”
    陸修寒拎起茶壺，複又倒滿一杯茶，重重放在桌案上：“大少爺今日火氣甚大，還是喝一口茶定定神，坐下好好與我相談此事，說不準我還有心思成人之美。”
    趙勤咬了咬牙，即便眸中要吐出火，牙齒差點將茶盞咬碎，也不得不氣衝衝坐下，敷衍的喝了口茶。
    他一向非是聰明人，卻是真將綠衣放在心上，如今竟被反客為主，心中恨得要把陸修遲殺了，可礙於自己想不出法子，還是不得不服軟。
    “我倒要看看，你能說出什麼法子——即便不娶你為正夫，綠衣還是不能——”
    “大少爺可曾想過，立即娶一位身份低微，甚至卑賤的女子，或是哥兒為正室？倘若正室願意，你可順利接綠衣姑娘入府，甚至等到她身上冤案平反，她便是正經的官宦之女，比你原本娶的夫人出身還要好。”
    陸修寒不待他說完，便插言道，話音落時尤帶諷意：“到時就算廢妻尊妾，也不是沒有道理。”
    趙勤聞言先是狐疑，想到他話中之意，壓不住麵上戒備：“——你怎知綠衣身上冤案？！”
    陸修寒垂目，意有所指：“居雅閣裏的人物，怕隻有大少爺，才不大清楚罷？”
    趙勤一驚：“你把話說清楚！什麼意思！”
    “大少爺倘若心中疑惑，不必問我，去問義父豈不更好？”
    “什麼？居雅閣跟父親有關？”
    “府內還就罷了，大少爺莫要在外，輕易提起居雅閣之人。”陸修寒挑了挑眉，定定逼視著他，“當心禍從口出。”
    有了此度會麵，趙勤心中模糊有個念頭，察覺陸修寒不同之前，聞言不禁又驚又疑，生怕這是他騙自己的，可看著他篤定沉著之色，又模糊覺得他話中有話，自己心心念念的綠衣，恐怕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心裏虛，聲音更提高幾分，仿佛不僅駁斥陸修寒，更是在說服自己：“不管綠衣到底是什麼人，我隻要立刻娶她！你別在我麵前胡扯八道，我不會相信你的！”
    “大少爺既覺此次前來，隻是修寒意圖戲耍，倒也罷了。”
    陸修寒將盞蓋合上，不置可否。
    他的咄咄逼人來得快，去的也快，懶洋洋的靠在椅上：“隻是下次來時，就要恕修寒，讓大少爺吃閉門羹了。”
    畫眉神情忐忑的行了一禮，轉身去送趙勤離開小院，陸修寒坐在原處眼也不抬，隻垂目看著手中杯盞，那上下浮動的淡綠嫩芽，和隱沒在深處的一絲血色。
    他極輕的歎了口氣，又再度冷笑了一聲。
    兩年前，居雅閣剛在東陽紮下根基，尋毫無背景長得不錯的女子哥兒，表麵上隻是在前頭充台麵，暗中則做娼妓小倌的活兒，綠衣身為混進城內的流民，被居雅閣的老鴇挑走之後，搖身一變成了居雅閣的頭牌。
    誰知暗娼館的頭牌的真正身份，仍是皇帝派來監視他的棋子呢？
    即便多年過去，他仍然無法忘記，像是牲畜一樣被關押，黑暗伴隨無止的痛，眼前的天昏暗又明亮，板子拍打在皮肉上，鮮血和毒藥的甜腥味，蓋過女人身上的暖香。
    你可知憑你尊貴身份，我為何會這樣對你？又如何敢這樣對你？
    十指染著鮮豔蔻丹，利指劃過他的下顎。
    你腹中的那團血肉——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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