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林璟沒在謝淵房裏久留，一是怕謝淵突然醒來，二是擔心夏琛等人進來見了不好解釋，手背貼上謝淵額頭，體溫正常。
    便也對之前聽到的過度勞累的說辭不再生疑，不見發熱，那便隻需好好休息便無大礙。
    借著月色林璟伸手撫了撫謝淵麵龐，卻是一觸即離。
    林璟推開後窗，便有陣陣冷風裹挾著呼嘯而來，怕人受風再次著涼，林璟也沒再猶豫，提起身形便翻出窗口，反手推上窗，足尖輕點外頭橫簷，幾下便回了自己屋內。
    寒梅淩雪圖依舊展在桌上，林璟走近細品，一枝紅梅斜著破開畫卷，花瓣層次分明，是筆尖蘸取朱砂，複又沾水渲染，使畫筆上朱砂色彩自深至淺，成一色彩過渡。
    林璟幼年由林夫人帶著習書作畫，對書畫說不上精通，較之常人卻是更勝一籌。
    畫卷上紅梅淩雪怒放，梅花由筆肚貼卷輕旋而就，一旁待放花苞則由朱砂作點，淡墨作萼，橫斜細小枝幹同樣以淡墨勾畫，不見暈墨，可窺見作畫者勾畫筆力的穩健。老幹則用濃墨渲染，點上些許墨點，蒼虯之感頓生。
    最妙的還數梅枝上落得雪。
    應是用大筆蘸太白作底，複取朱砂於水中融開，以淡紅暈染於雪團，將紅梅豔麗色彩折射於雪上，平添幾分真實。
    末了，該是在水盤內滴入了少許藤黃與花青，蘸取後在梅枝下方大片點染開，成一冬草蕭瑟之景。
    當真是一幅好畫。
    就是拿回家給母親品評，也挑不出什麼不足。林璟心道。
    畫卷右上題有謝淵的幾行小字：“新春佳節，牆隅偶見，可謂驚鴻。”
    林璟將畫卷重卷起收好，係上係帶收到一旁放好。
    是很美好的月色，謝淵畫中的那樹梅花，枝頭冰雪未消，有寒風呼嘯而過，梅枝輕顫，抖落些許雪粒，稀稀落落，伴著皎皎月華，仿若銀珠落地。
    更夫冒著嚴寒，敲著更鼓而過，稍有些沉重的腳步踏著鬆軟雪地，在身後留下一串腳印。雪花被踩在一起，發出“吱呀”的聲響，更夫敲響更鼓，打破雪夜初霽的沉寂。
    “五更——小心火燭——”
    一聲拉長的聲音，驚起了站在枝頭瞌睡的鳥兒，撲棱棱扇著翅膀飛起，惹得積雪簌簌而下。
    林璟就這般，一手枕在腦後，和衣躺在床上，闔目靜聽著外頭的聲響，金陵城內到底不比葉淮的白鷺洲，靜的隻有山蟲森鳥鳴，泉流雪落聲，讓人心生肅穆之情。也不像塞北時，有戰士們合帳而眠時此起彼伏的鼾聲，有緊促的戰鼓鼓點驚醒時的心悸，讓人心神緊繃，不曾安眠。金陵城內有更夫的報更聲，有家犬莫名的幾聲低吠，不時還有人家中嬰兒的哭鬧，卻不討人厭，沒來由地使人身心都放鬆下來，像是被棉花團包裹一般。
    或許，還因為樓上睡著那人的睡顏。
    林璟自己未曾察覺，想到謝淵時，自己唇角會不自覺輕勾起。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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