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帝仁厚，念及多年戰火勞民，故此免了以往壽宴的繁複，下令無須大肆鋪張。隨著朝臣依次序入座後，又過了半柱香的功夫，昭帝這才才攜著皇後和眾妃到場。
    隻見隨著傳令大監的聲音，帝後二人相攜一同踏入殿中，兩人都是一身淡黃常服，相敬如賓的在眾臣的叩拜中踏上高位，而緊隨其後的便是顏妃和菱妃帶領的品級較高的妃侍。
    禦宴之下，萬民同賀。苻堅今日心情甚好，不知怎得，可能是先前才去了桃院的緣故，他不由得嘴角微微勾起，連帶著看身旁的皇後都沒了平日的厭惡，待到底下眾臣紛紛行完禮，他這才收回思緒笑道：“眾卿今日無須多禮，起身吧。”
    話雖這樣說，可誰人都不敢過於逾越，朝賀完後，便是賀禮奉唱。宮妃和皇室子弟在前，朝臣次之。為了官運恒達，賀禮自然是綾羅萬象，奇出不窮。先不說前朝的達官顯貴四處搜羅來的新奇玩意兒，就說這後宮，各個宮便都是爭奇鬥豔。
    皇後最為大氣，親手繡了江山圖，磅礴浩然，自有一國之後的典範。顏妃也不輸其他，知曉昭帝喜佳釀，特奉上一雙頗為罕見的雙麵青瓷酒盞，玲瓏有趣。而慕容菱無意爭搶攀比，就親手畫了一幅柏鬆駿馬圖，意欲福壽安康。
    她本想著自己畫技一般，並不會得陛下青眼。不曾想昭帝看過之後忽地笑問她：“賀壽繪駿馬，愛妃，這可是有何寓意？”
    慕容菱聞言起身行禮道：“陛下或許不知，我族男子年滿十二者就要參與每年舉辦圍獵，所以一般親者會在生辰贈其駿馬，表示希望他取得桂冠，成為無上的勇士。臣妾居於深宮，不能為陛下求來駿馬，隻能繪在畫紙上贈與陛下，萬望陛下莫怪。”
    昭帝聞言一愣，他眉目和煦的看著下方，不知怎得忽然就想起了赤著足連夜將畫繪成的那人，他去時天還尚早，那人的案幾上滿桌都是橫七豎八的繪筆，人倒是已經累得睡著了，墨發淩亂的鋪散在亂丟的宣紙上，雙目輕頷，麵頰上還沾了些許墨漬，偏偏嘴角卻掛著笑，睡得正酣。他沒有叫人打擾，小心的將人抱回了臥房，安頓好一切後，他便又回去了。
    看著眼前眉眼柔和的慕容菱，昭帝愉悅的讚賞道：“有勞愛妃費心，此物甚好，祈安，你去收好吧。”
    苻堅念及她的身子，還特許準備軟墊給她。此言一出，慕容菱趕忙欠身謝恩，能夠坐的舒適一些，她自然是歡喜的，連著幾個時辰的準備，盡管蓮心一直攙扶著她，可她還是覺得越發的疲憊，不知為何今日回到宮中心口便隱隱的發疼，她怕阿衝憂心，並未與他多言，她想著許是早起露霜，不小心沾染了風寒，沒什麼大礙。
    這邊蓮心小心的服侍著慕容菱，那邊的苻平卻嫉妒的發瘋。他從一開始就默默的注視著陛下的眼神，不管是低眉細思，還是淡笑誇讚，全都不是因為他，他明明是皇叔最看重的，明明打小一直跟著他。越想越是來氣，他不由得多喝了幾杯，剛要伸手再去倒酒，便聽他身後服侍的隨從低聲道：“殿下，大人回消息說一切都做好了，您也該出場了。”
    苻平看著殿前柔和靜坐的慕容菱，神色詭譎，低聲冷嘲道：“你就等死吧，和你肚子裏不知道混著多少白奴雜血的玩意兒。”
    說罷，他狀似不甚酒力的起身，由著他身後的奴才小心的攙扶離去。
    恰到此時，顏妃對著昭帝笑道：“陛下，臣妾親自教習了這次的舞樂，用了些近日才學的曲調，特別編排了一曲舞蹈，還請陛下品鑒一番。”
    昭帝素來喜好詩詞歌賦，工墨曲畫。聞言不由得興趣使然，他對著顏妃笑道：“如此，便辛苦愛妃，奏樂起舞吧。”
    顏妃聞言頷首輕笑，隨著她的手勢，幾隊歌舞的樂官領命上前。緋音乍起，宮調鳴追，隨著舞姬們長袖的浮動，一曲《蝶皇》傾泄而出。
    漸漸的，大多數人都被這美妙的舞蹈所吸引，誰都不曾發覺，舞姬搖曳的水袖遮擋住了菱妃的那處，而那原本靜坐低眉的年輕宮妃，早已不知了去向。
    此時夜幕早已經來臨，離明光殿不遠的一處池水旁，衣著單薄的慕容菱在蓮心的陪同下安靜的等待著。
    她注視著眼前的碧波，眉目和善的笑著對身後的蓮心說道：“阿衝說的是這裏麼？他也真是小孩子心性，對著我還遮遮掩掩的，陛下生辰送禮並無不妥，這有何羞惱的，還專門偷偷的給你說，將我約來此處，讓我代他去送。”
    一旁的蓮心聞言額角微微發汗，她默了默，眼中掙紮不已，她看著眼前慕容菱單薄的背影，最終還是忍耐不住的顫聲道：“許是奴婢記錯了，公主我們趕快回去吧。”
    慕容菱聽後不解，她轉身疑惑的看著蓮心，問道：“可是阿衝還未過來，我們……”
    話還未完，便聽一道陰惻的男聲冷笑道：“可惜啊，你怕是等不到他了。”
    兩人聞聲看去，隻見苻平一臉邪氣的緩慢走近。他看著臉色發白的蓮心，眼帶不屑的嗤笑道：“我就知道你這個女人會壞事，真是一條養不熟的狗。”
    慕容菱聞言麵色一變，她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神色慌亂的蓮心，冷聲質問道：“你背叛我？”
    蓮心看著一臉驚詫的慕容菱，慌亂的搖著頭：“公主，公主你信我，我不是，我不是想讓你……我隻是……隻是……”
    看著眼前磨磨唧唧的兩人，苻平早已沒了剛才逗弄的心思，他邪笑道：“她隻是想讓你為了鮮卑大義小小的犧牲一下。你看看，這麼長時間了，你怕是都不知曉她是慕容垂那隻老狐狸養的狗吧，真是可憐啊。不過也不打緊，我今晚大發慈悲送娘娘你早日下去陪你的父皇母後，等再過幾日，我就送慕容衝也下去陪你們！”
    說著，他上前幾步猛地拉過一直往後退的慕容菱，他雖是身量纖細，但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子，卻是綽綽有餘。
    一旁的蓮心見狀剛要上前阻攔，不妨被跟著苻平一同前來的侍從攔下。
    苻平仔細盯著眼前慕容菱慌亂柔美的麵容，鬼使神差的伸手輕拂了她的肚子幾下，然後便笑出了聲。他笑的格外開心，似乎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絲毫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什麼失禮之處。
    隨著他的笑容越深，他拽著的慕容菱便麵色越慘白一分。但詭異的是，慕容菱並沒有出聲訓誡或是求救，她好像是沒有知覺的布偶一樣，孱弱的任人拿捏。可是如果仔細觀察，便會發現她嘴唇和喉管都小幅度的顫抖著，似乎是努力的想發出聲音，無奈卻是枉然。
    隨著苻平越加靠近，慕容菱便越覺得喘不上氣來，心口陣痛一陣強過一陣。
    苻平眼帶輕蔑的肆意拖拉著身體虛弱還懷有身孕的慕容菱，他輕笑著慢慢的將慕容菱拖入池中，麵帶憐惜的俯身靠近她的耳邊：“娘娘天人之姿，自然是要去的體麵一些，你放心，我會好好的看著你斷氣的。千萬放心……”
    他嗓音溫順，充滿了與平日裏都不相同的疼惜。但是如果仔細觀察他的雙眼，便會發現他眼中隱隱透著幾分興奮與妒忌，隨著進入的水域越深，他也越加的隱藏不住情緒，他滿臉笑意的將慕容菱的麵容浸沒在池水中，在她快要窒息的時候再緩慢的拉她起來，一次，兩次，三次……直到那原本柔軟的肢體逐漸僵硬，直到水波之中不再有吞吐的氣泡，直到那雙白皙柔美的雙手緩緩鬆開……
    與此同時，原本在桃院等待昭帝歸來的慕容衝猛地心慌不已，他看著窗前洋洋灑灑傾瀉下的月光，隻覺得寒涼無比。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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