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堅抱著慕容衝一路走出，他冷著臉，全然沒了平素的溫柔淡笑。而慕容衝窩在他有力的臂膀中，微斂著眸，乖巧的靠著他。
    明若趕上來便是這樣的場景，他輕皺著眉，急步上前問道：“臣參見陛下，這是怎麼了？慕容公子可還好？”
    此話剛落，一直在昭帝身後默然不語的祈安搖了搖頭，他細小的眼眸直視著前方的明若，待到這位失了分寸的統領幡然醒悟，他便又成了那個不溫不火的總管大監。
    明若被祈安這麼一提點，才知曉剛才自己情急之下亂了分寸，失了體統。他慌忙垂下頭去，等待著帝王的吩咐。
    苻堅本來還在想苻平的事，一時不查，連明若靠近都未發覺。聽到明若這樣問話也不覺什麼，他微微歎氣，問道道：“人抓住了麼？”
    明若躬身答道：“是臣疏忽大意，沒料到會發生這種情況。我們到的時候，這莊內的反賊，已經全部撤走了。臣排屬下四處查探了一番，在二樓的一處臥房內，發現了一封文書。其他的……一無所獲。”
    苻堅聽後眼眸微凝，正欲再說些什麼，便感到懷中的人兒一陣輕顫。他伸手碰了碰慕容衝的臉頰，感受到異於常人的溫度後便當機立斷的吩咐道：“不必再查了，想必這幫人是靜心策劃了許久，已經幾個時辰了，如今想找也難。明若你派人通知刑部的接手，對外還是舊說法。先找間空房帶朕過去，然後把隨行的禦醫和菱宮的那個女官叫來。”
    一旁的兩人聞言都躬身行禮領命。明若微微抬頭看了帝王懷中看不清容顏的慕容衝一眼，隨即轉身離去。
    苻堅則一路抱著慕容衝跟著祈安來到一間空著的房屋中。他上前幾步放下懷中緊縮成一團的人兒，拉過一旁的絲被輕輕給他蓋上。然後自己坐在床邊，等著禦醫的到來。
    墨色的長發四散著，榻上的人明顯已經暈過去了。淩亂的發絲上還沾染著些許血跡，臉頰也微腫著，脖頸處還有幾處明顯的掐痕。苻堅一時間不知道怎樣才好，他不敢觸碰他，也不敢張口安慰。他一心想著可以好好愛護他，到頭來，卻是他的親族將他傷成這般。
    他從未像今日這般恐懼，他怕來不及，真的很怕。他是一國之君，那麼多的禮法度衡阻礙著他，他很想派出所有人去找他，可是他的姓氏不許，他肩上的擔子也不許。
    暗衛彙報找到他的時候，他真的快要急瘋了。聽到苻平也去的時候，他真的很怕見到的是殘缺不全的屍骸。
    所幸，上天還是眷顧他的，他所想的人還好好的……
    他突然便鬆了一口氣，像是做了一場噩夢。夢醒後，就隻剩無盡的疲乏。他俯身小心翼翼的為床上的人兒整理好麵頰上的碎發，心疼的看著他。
    表兄臨終的咒罵仿佛是纏著他的魔咒，他每次年宴都不敢去佛堂看望太後，甚至於現在一看到皇後就如鯁在喉。隨著苻平漸漸長大，他的的一舉一動都像極了十幾年前親手造成那場屠戮的表兄。
    而他自己，他千算萬算也料不到，他親自教習，比太子還要用心的親侄子，會如此傷他心中之人。
    忍而不能動，這是他莫大的悲哀吧。
    恍惚中，床上原本緊閉著眸子昏睡的青年伸手撫上他的麵頰，那清亮的眸子注視著他，耳畔傳來他喑啞的勸慰聲：“文玉，我無事，你莫要難過。”
    是啊，過了這麼多年，也隻有他知曉，他是會難過的……
    門外，安靜立著的祈安低聲一歎，他挪著自己微胖的身軀，緩緩的走下樓去。
    其實有些人，一旦習慣了某種溫柔，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因為貪戀那一指柔腸，才舍不得離去。
    

    作者閑話：

    其實苻堅真的是很長情的人，皇帝真的要顧及很多，阿衝現在是喜歡卻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