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院的花不知落了多少，他還是默默無聞的亡國皇子，從國滅至今，他不知過了多少個夜，院裏的桃花落了又開，開了又落，經經久久，不過繁華過後，軋枝盡空。
    最近他經常做夢，夢中全是榕樹前的母後與那時笑顏滿麵的阿姐。每每清醒後，他都會望著遠處出神。他想，他會活下去，盡管家國不在，受盡屈辱；盡管奴顏媚骨，萬世罵名。他不會畏懼，因為大燕隻剩下這抹笑顏，他願為其死，也願為其生！
    這幾日，昭帝的傳召漸多，他每每帶著滿身傷痕邁著沉重的步伐回到桃院時，都已是次日。阿姐已經很久未曾與他說過一句話了，前幾日侍從傳喚說，阿姐被封了妃，位居四妃之首，他一笑了之，他想，隻要阿姐開心，他所忍受的就是值得的。
    可是，是什麼被打碎了呢，是意氣風發的年少輕狂，還是那已經被肆虐的絲毫凝聚不起來的尊嚴。他想，時至今日，他沒有了期許，隻想安靜的守護著阿姐。但是，留言伴隨著榮寵而來，他經常聽到過往的奴侍們嘲笑著他的不堪，送來的飯菜也漸漸隨意，夜間棉被會被淋濕，他不曾告訴過任何人，他默默的蜷縮在角落，想著阿姐會一直幸福下去，他便覺得安心。但是，無謂的言論或許自己不曾在意。但，流人者善妒，謂人者善欺。這些不入耳的閑言碎語終究起了作用。當他路過後湖的蘭亭，阿姐被鶯鶯燕燕圍繞著，看他的目光帶著淡淡的厭惡與疏離，當四周妃嬪的目光帶著妒忌與莫名的恨意時，他突然便轉頭向後急步而去，言語樂人，也可傷人。他不在乎別人如何，但至親的厭惡讓他無處遁形。
    自那以後，他便不再言笑。唯一不變的是，每每他見過昭帝後，都會滿身狼狽的回來。隨著他的召喚次數漸盛，宮中四處流傳他以色侍君，稱他為禍國妖孽，朝臣上書請求處死他的折子都被昭帝拿來與他談看。昭帝輕摟著他，笑得滿麵歡快：“衝兒嗬，他們想讓朕殺了你呢，可朕，如何舍得？”
    是啊，如若不舍，何故讓他國破家亡；如若不舍，又怎會讓他眾叛親離。他無言沉默，他看不透這個身攔大權的男人，初見輕佻，又見溫潤，再見暴虐。說他溫潤如玉，可他卻屠盡慕容氏族；說他暴虐無道，可大秦如今民和政興。每每見他，他都覺得如履薄冰。不過，他想，這樣就可以了，真的，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