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關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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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10月15日,台灣當局宣布開放台灣居民到大陸探親。10月16日,經國務院批準,國務院辦公廳公布了《關於台灣同胞來祖國大陸探親旅遊接待辦法的通知》。至此,兩岸打破了自1949年長達38年的冰封期。————摘自報刊
1988年春
早春季節,天氣依舊清冷。王振裹了裹帶著不少補丁的棉襖,迎風搓了搓手,將手揣進了袖口,這才哆哆嗦嗦的敲響了麵前的大門。
“叩叩叩。”響了三聲後,門終於被打開了,一名披著軍大衣,手裏捧著一個瓷缸子的中年男子探出頭來,看到王振後,眼睛一亮,但視線在其身上破舊得已經看不出是藍色還是黑色或者灰色的棉襖上瞟了一眼後,微微皺起了眉,這才開了口道:“我說王老頭,丁子沒告訴你,要見貴客嗎?”
王振張了張口,一陣風吹來,冷的哆嗦了一下,視線落在了飄著熱氣的茶缸子上,心裏微微歎了一口氣,這件棉襖已然是他最貴重的衣服了。十幾年前的那場動亂,將他所有的東西都毀了,獨獨留下了他一個孤寡老頭,若不是留著一絲念想,這些年他未必撐得過去。但是隨著年歲越來越大了,他也慢慢開始遺忘了,到底是什麼支撐著他活到現在了。中年男子見他不說話,微微有些生氣,但也有一些泄氣,這個王老頭的情況,他又怎會不知,隻不過誰讓今天要見的客人太貴重了,他這不也是聽著上麵的吩咐嗎。隨後,他裹緊了軍大衣,從屋內走了出來,剛轉身準備關門,便看到一輛車從大門進來了,繞過院內的水池後,停在了一顆大樟樹下麵。男子定眼一看,也顧不得關門,將茶缸子往王振懷裏一扔,便匆忙迎了上去。
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王振眼疾手快的接住了茶缸子,但是身上卻被濺出來的茶水打濕了衣裳,好在穿著厚厚的棉襖,也看不太出來。倒是手背被茶水燙了,微微有些發紅。他也顧得手背的刺痛,端好茶缸子,回身望了過去。那是一輛黑色的紅旗小橋車,在這個年代屬於稀罕物,更不談那帶著政府專用的車牌號了。對於車,王振很熟悉,當年的洋車、貨車也不知道經手了多少輛,但讓他心裏一突的卻是那從車上先來的人。那可是市裏的大人物,沒看到村支書都狗腿的跑過去獻殷勤了。不過那名大人物卻沒有理會村支書,而是徑自走到了後麵,拉開了車門。能讓大人物親自的開門的自然也是大人物。首先下來的是一名中年男子,一身黑色的中山裝,在這依然清冷的早春裏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男子下車後,便從後備箱裏拿出了一架輪椅,打開,鋪好被褥,這才探頭進車裏,扶出了一名老者。老者同樣穿著一身深色的中山裝,臉上駕著一副鑲金邊的眼鏡,兩鬢霜染華發。離得遠了,王振並沒有看清老者的麵容,隻覺得似曾相識,仿佛多少年前也見過如斯氣質的人。是多久呢。
還沒等他想起來,那老者已經坐在了輪椅上,眼睛就這麼望了過來,然後停住了。一時間相對無言。那大人物給村支書遞了個顏色,村支書立刻開口笑道:“王老,這位便是今天的貴客了,還不過來見見。”也許是在外人麵前,村支書尊稱了一聲王老。王振也沒有在意這些,慢騰騰的走了過來。他的右腿不是很利索,也是在那場動亂中留下的後遺症。索性還能走。等走到跟前了,王振也漸漸看清了老者的模樣,清瘦的臉頰,微微下垂的眼睛,哪怕臉上已經冒起了斑點,但是不難看出年輕的時候是多麼的風華絕代。但是對著這樣一張臉,他卻模糊了。他隱約覺得這個人他一定認得,但是又怎麼都想不起對方的名字。
老者略有些激動的看著他,張了張嘴,最後喊出了三個字:“王士官。”
略帶沙啞的聲線從耳朵邊飄過,王振猛然哆嗦了一下,眼睛慢慢睜大了,是了,他想起來了,五十多年前,他還年少,他還風華正茂的時候,那人從火車上下來,然後輕聲喊了一聲王士官,他一抬頭,便看到了那張略帶笑意的臉龐,麵如冠玉,氣質如蘭。那人正是被他主人捧在手心裏寵溺了多少年的人。
“楊先生。”慢慢念出的三個字仿佛是確認一般,但老者依舊熱淚盈眶了:“是我,王士官。”
仿佛做夢一般,王振從來沒有這麼清醒的記起當年的事情,也更深刻的意識到了他到底是為了什麼才一直支撐到現在,他在等他,代替他家主人等著一個有可能永不會再相見的人。這麼多年了,受了多少委屈,他都熬過來了。到底是老天有眼了,他等到了這一天。歡喜過後,卻又是無盡的悲傷,他想起了在動亂中被生生折磨死的主人,想起了他臨終前始終不肯閉眼的不甘,想起那天之驕子為著一絲念想而生生被困死在這貧瘠鄉鎮裏的淒慘生活。到底是盛世回首,還是造化弄人。
“晚了,晚了,都晚了……”楊先生,太晚了,你來得太晚了。主人已經不在了,夫人也下落不明,而他們都老了,早已不是當年那群意氣風發的錚錚少年郎。如今,他們已是白發蒼蒼,但是回首,他們不過是從一個屬於他的時代,跨越到了另一個盛世繁華。
1937年7月7日發生的事件不僅震驚了整個華夏,也震驚了那些海外求學的學子。一時間,這些風華正茂、心懷振興華夏、驅逐寇匪的少年郎們紛紛回到了屬於他們的地方。
1937年12月,一場大雪覆蓋了整個漢川。隨著一陣火車鳴笛,一輛綠皮火車慢慢駛進了車站。隨著火車停站,上麵的人陸陸續續的下來了。王振跺了跺軍靴上的雪,抬眼從人群中望了過去,四周都是拎著行李匆匆而過的乘客,偶有幾聲哭喊聲響起,那是多年在外的遊子終於見到了家鄉的親人。又掃視了一圈,依然沒有看到要接的人。著急的在人群中搜尋了一會兒,隨著人群慢慢的撤離站台,他終於可以挨個車廂門口去找人了。在找到第八節車廂的時候,一個穿著薄棉襖的少年從門口跳了下來,然後伸手從上麵拖下來一個大箱子,一邊拖,一邊嚷道:“好冷好冷,先生,這邊太冷了。”
“早在北平的時候,怎麼沒見你喊冷。”一道清冷的聲音從車上傳來,聲音略帶清冽,如同春秋的泉水,聽著就令人舒服。王振聞聲望了過去。還沒看到來人,身後便傳來了聲音:“報告王士官,其他車廂內沒有看到楊先生。”一名小士兵跑了過來,道。
沒有!王振聞言皺了皺眉。從前天開始,主人,額,不對,是少尉就開始跟他念叨楊先生要回來了,雖然沒有明確叮囑要嚴陣以待,但是從那張冰山臉上偶然露出的幾抹裂痕,他就知道這個人對少尉有多重要了,連帶著他的接人一事又有多重要了。如此在乎的事情,少尉並不會錯了。莫非他們已經錯過了。正想著,一道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王士官。”
他抬起頭便看到一名穿著大衣的男子從火車張下來,白皙無暇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微微眯起來,暖洋洋的。那是一名年輕男子,臉上帶著一副黑邊的眼鏡,麵容宛如刻畫出來一般,周身都散發著一種儒雅的氣質。王振若是多讀讀書,定然就會形容這名男子,麵如冠玉,氣質如蘭了。隻不過如今的他還是一個剛剛從戰場上撿回一條命的莽漢,隻覺得這男子漂亮得有些過分了。當然,能讓他家少尉另眼相看的人,就該長這個模樣。
“楊先生。”王振裂開嘴笑了一下,在心裏悄悄了補了一句,真人比照片更耐看呀。動起來便靈氣多了。確定是要接的人後,王振便急忙招呼身後的小士兵幫忙上去拖行李。那少年見有人幫忙,也樂得把手裏的大箱子都扔給了小士兵,自己則抱著一個小箱子,往前走,走了幾步,轉回來道:“好冷啊,先生快點走。”說完急急忙忙的下了站台。王振瞅著他遠去的身影,微微癟了癟嘴,小樣,下去了一樣冷。是的,這可不是北平,更不是倫敦,室內也是一樣的冷。
“有勞王士官了。”見小少年如此無禮,男子也有些不好意思,略帶歉意的笑了一下。
“楊先生客氣了,請。”王振還以一笑,隨後帶著男子下了站台。
好不容易從車站出來了,坐進車裏後,小少年才長呼了一口氣:“先生,這邊太冷了。這不是南邊嗎,怎麼比北平還冷。”
“那是因為有熱炕的原因吧。京平縣可沒,一到冬天可冷了。小子,是你穿太少了。”坐在副駕駛上麵的王振聞言,回頭道。
小少年撇撇嘴,瞧著對方身上更顯單薄的軍裝,道:“你還沒穿棉衣呢,你比我更少。”
“楊柳,不得無禮。”男子輕斥了一聲,小少年這才不甘願的閉了嘴,但小臉上寫滿了委屈。男子見狀,笑道:“早跟你說南邊冷了,你不聽。現在知道什麼叫不聽老人言了吧。誰讓你不買冬裝的。”
作者閑話:
開新文了,大家多支持。原本準備叫盛世回首的,結果書名已有人用了,隻能改了。突然覺得差一個字,意境就差得太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