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上午，敞亮的畫室中央擺著一張圓形木桌，上麵立著一瓶已經開始枯萎的玫瑰花，暗紅色的花瓣皺巴巴的。學生們圍著木桌，或坐或站。方老師則像往常一樣踱著步子來回查看著學生們的作品。
    安娜盯著自己的畫板發呆，她提前完成了今天的作業，現在已經沒有什麼事情可做了。
    “這麼快畫完了？”方老師走近說道，“還不錯。”
    這是方老師對安娜的一貫評價，然而聽到這句話的安娜從來不覺得老師是真心在誇讚自己。
    “你要是有空的話，幫我個忙好不好？”方老師想起一件要做的事，跟安娜請求道。
    “好啊。”
    “你跟我來。”
    方老師帶安娜去了裏麵的辦公室。辦公室很小，裏麵擺了一張桌子和一排書架，桌麵上放著幾個文件夾和一盆水仙花。
    “本來打算下課做的，正好看你有空，可以幫我一起弄。”方老師一邊說一邊從角落裏搬出一個大紙箱，裏麵放著學生們的作品。
    “這些都是些畫的比較好的作品，我想貼在教室的牆壁上。我們先從外麵開始吧。”
    安娜點了點頭，跟著老師去了走廊，一股強烈的暑熱害她皺起了眉頭。
    “很熱吧。”方老師笑著問。
    “還好。”
    “把畫紙遞給我吧。”
    “哦，好。”安娜隨便抽起一張A3大的畫紙，上麵是大衛的半身頭像素描，下麵的署名是“範小舟”，安娜第一次見到這個名字。
    “安娜覺得這張畫怎麼樣？”
    “挺好的。畫風很細膩，應該是個女孩子畫的吧。”
    “是個男孩子。”方老師笑著接過畫紙，然後平鋪在牆壁上，在四角訂上了圖釘。
    安娜又拿出了一張畫，畫裏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女人正坐在矮腳竹凳上，眯眼挑著篩子裏的毛豆。這是一張速寫畫，沒有過多的細節描畫，畫作的署名依舊是“範小舟”。
    “老師很喜歡這個呢，剛拿到這張畫的時候，盯著看了好久。”方老師看著畫讚賞不已。
    安娜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拿出一張又一張畫紙遞給老師，期間“範小舟”的名字又出現了好幾次。
    “你跟範小舟都不愛說話呢。”方老師看了眼安娜，笑著說道。
    “是嗎？”
    “對呀，小舟是真的很少說話。但是通過他的畫，老師還是能了解到一點什麼的。”
    “好像心理學家呢。”
    “這一張也是範小舟的呢。”安娜看著手裏的畫紙說道，上麵是一個女孩的背影，她光著腳，眼睛注視著前方。
    “給我吧。”方老師接過畫紙看了一下，對安娜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好了，外麵就貼這麼多吧。剩下的我們貼在教室後麵。”
    剛走進畫室，一個女生便舉手示意方老師過去。安娜接過老師手裏的紙箱，去畫室後麵的牆壁貼畫紙。才貼了兩張，安娜又看到了範小舟的畫，這次她忍不住仔細端詳起來。
    “方老師說……讓我幫你貼這個……”安娜旁邊出現了一個男生的聲音。
    安娜看著麵前這個瘦小的男生，他的頭發有點自然卷，發色比較淡，泛著點黃，不像染的。她又往方老師那邊看了一眼，他身邊圍著幾個學生，正討論著什麼。安娜把畫紙鋪平在牆上，回頭看著還杵在身後沒有動作的男同學。
    “麻煩給我圖釘。”
    “哦，不好意思。”男孩急忙蹲下身子去找圖釘。
    “謝謝。”
    “那個……安娜……”男生叫了她的名字，說道：“你好像貼歪了。”
    “是嗎？”安娜走遠幾步看了下，發現確實貼歪了，正想扯掉圖釘重新釘的時候，男孩走了過來。
    “我來吧。”
    “你……”安娜有點好奇他是怎麼知道自己的名字的，明明就從來沒有講過話，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怎麼了？”男孩問。
    “你叫什麼名字？”安娜問。
    “範小舟。”
    男孩微笑，露出了一顆尖尖的虎牙，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