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百無聊賴地坐在空蕩蕩的大堂裏，有一搭沒一搭地擺弄著手裏的銅板。客棧生意不景氣，一年到頭也沒見過幾個人，老板早幾個月就收拾包袱出門做別的生意了，至今連個信也沒見著，隻留下他一個人守著這同樣孤零零的客棧。
    每天陪伴他的隻有風聲和山間的幾隻野貓。
    這樣的日子可以說是非常無聊了。
    這家小小的客棧開在慶城邊官道上，就是早五年說也算是沾了當年慶城這個武林大郡的名聲，天天可謂是門庭若市、生意火爆，可誰知道後來那慕容山莊犯了什麼毛病，一路瘋狗似地北上強攻，直打到慶城門口，唬得那幫天天清高得不得了、喊著要除魔衛道的豪俠異士一路連滾帶爬地跑了，連個影子都見不著。
    正派這麼一跑，那本來就像是打著玩玩的慕容山莊也沒再追過來，就這麼心安理得地把包括慶城在內的周邊數十城都劃成了自己的地盤。
    從那以後，除了本地的原住居民，無論是跑商的走貨的還是闖江湖的一律對慶城諸地避之不及，這小客棧也就漸漸沒落了。
    要不幹脆把大門一關，背包袱走人算了？王二當然想過。可他尋思來尋思去，把這倒黴客棧倒個個翻過來他也找不出幾隻銅板，自己走了也拿不到什麼好處，那這幾年做的工豈不是白費了？還不如再等一陣子看看，萬一老板真的掙了大錢回來了，他也有個地方討工錢不是？
    再說門口那幾隻野貓也還要人養呢。
    天色漸漸晚了，王二搓了搓手，估摸著今天不會有什麼客人上門了，剛準備合了門板打烊收工，抬頭一看，這才發現官道上有個人走了過來。
    那是個男人，身形修長，穿了一身黑袍，長得很一般，是那種一扔進人堆就再也扒不出來的長相，乍眼一看普普通通，沒什麼引人注意的地方。可王二開了這麼多年客棧，慶城沒落魄前他也算是跟三六九等的人都打過交道，別的沒有，就練了這麼一雙看人的眼睛，一個人，在眼前晃蕩這麼一圈，基本的他就都有數了。
    而此刻王二上下打量著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黑袍人，沒來由地覺得有些心悸。
    那種感覺很難付諸筆端，甚至很難用言語描述。那是一種很特殊的氣質，就像一把在戰場上搏殺、滿瀝鮮血的匕首，千年後重見天日，那份仍然留存著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森然。
    王二直覺這不是個好相與的角色，低頭便欲闔門，卻被橫插進來的一隻手硬生生攔住。
    不知何時，那黑袍人已經來到客棧前了。
    王二膽戰心驚地抬頭，正好對上那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脆弱的心髒頓時又顫了兩顫。
    男人活動了下手腕，生生把本來隻剩下一條縫的門板震開，非常坦然地走了進來，熟絡地招呼道：“住店。隨便給我上點什麼吃的。”
    眼看著人都進來了，王二也沒敢再說什麼，隻得硬著頭皮去準備。不一會，就端來了一盤牛肉，一壺黃酒。
    男人就著壺嘴灌了幾口，卻並不著急動箸，有一搭沒一搭地跟王二聊了一會，都是些有的沒的小事，姿態也稱得上是隨和，並不如何咄咄逼人。王二也漸漸放鬆下來，不再胡思亂想，畢竟這小客棧實在偏僻的很，若是有過路人願意停下來聊一會天，也是極為難得的了。
    夜漸深，燈火如豆。
    王二盡心盡力地把空蕩蕩的櫃台擦抹幹淨，又往庭院一角的破碗裏倒了些喂貓的剩飯，剛準備回去休息，目光一掃突然看見那男人不知何時又從房間裏轉了出來，正趴在二樓欄杆上認真地盯著他瞧。
    這人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跟鬼似的。王二心裏嘀咕了幾句，又問：“客官可還是有什麼吩咐不成？”
    那人看著他，慢吞吞地問道：“這位小哥，勞煩問一下棲雲山怎麼走？”
    “客官這麼問，可是要去那武林大會了？”
    “嗯。”語焉不詳的一個嗯字，聲調模糊，實在是讓人揣摩不出他是去還是不去。王二斟酌著回答道：“如果客官是衝著武林大會的名頭想去湊湊熱鬧，還是仔細點的好。”
    “哦，此話怎講？”男人直起了身子，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
    “客官有所不知，這武林大會，以前本是以武會友，廣羅天下英才的一大盛事，每年的武林盟主也是向來由博得頭籌者擔任。可這幾年邪教猖獗，那慕容山莊自恃實力強橫，擾亂武林，禍及蒼生，人人自顧尚且不暇，哪裏有什麼心情去辦什麼武林大會呢！”
    “那照你這麼說，這次的武林大會豈不是蹊蹺的很？”
    “何止，”王二又把燭火挑亮了些，壓低了聲音道，”我聽店裏幾個出去采辦的說，今年的武林大會，贏的不是武林盟主，而是蒼山派宗主的小女兒——襲泠！”
    蒼山派，正派第一大宗，以溫謹恭厚聞名。
    襲泠，江湖第一美人，素稱淑雅賢良。
    王二頓了頓，接著道：“聽說慕容山莊對此勢在必得，已經把通往棲雲山的各方要道一並封鎖，屠殺前去應征的少年豪俠，為了就是把自家二公子慕容柯推舉上位，迎娶襲泠，一舉吞並正道！”
    男人摸了摸下巴，感慨道：“看起來這棲雲山真的不好上啊。”
    王二趕緊點頭：“是了客官，所以小的勸您還是趕緊消了這念頭，另謀出路吧。”
    男人又思忖一會，倏爾問道：“你說的那慕容柯…他長得怎麼樣？”
    王二一時間沒料到對方竟然會提出這種問題，懵了一會，才結結巴巴回答道：“這…小的也沒見過啊…應該…還行吧？”
    男人點了點頭，深以為然：“我也覺得他長得不錯。”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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