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沒有立即回家，順著醫院的林蔭小路散步，兩人雖然是手牽手，但氣氛卻是奇怪的，都是一言不發，似乎都有心事。
    顧陌想的是：也許晚上顧恩陪著林曉看流星雨為好，他晚上可以把流星雨畫在畫紙上，永遠保留那精彩的一幕。比起林曉，他一來年長，二來就算沒有顧恩，他應該也不會想著自殺，他大概是會帶著美好的回憶繼續生活下去。
    仰頭，有光線從樹葉的縫隙裏穿過來，點點斑斑，柔光落在他跟顧恩的臉上。
    顧恩被打的臉腫了起來，側目看著，顧陌竟然想起了某句話：“上帝說，有人打了你的左臉，請繼續捧上你的右邊。”
    既然是老人家打的，你不可能打回去，更可況，還有心髒病。
    “怎麼樣？疼嗎？”顧陌伸出，想去撫摸一邊的紅腫，他朝旁邊的長椅指了指，示意顧恩坐下休息。
    顧恩搖頭，輕聲說：“不是很疼，不算什麼。隻是哥，林老頭脾氣火爆，哥要躲著。”
    兩人坐下來，顧陌見顧陌的頭發一團糟糕，就用手指為其梳理了幾下，手指穿過柔軟的黑發，並且下意識為頭皮按摩著，顧恩閉上眼，舒適地享受著。
    “下次你要躲得快些。”顧陌皺眉，建議道，惹不起還能躲不起嗎？
    “不行，躲了的話，下手更狠，而且我擔心不隻是一巴掌的事，可能接著煽。”顧恩無奈的說，他略微低頭，凝重著一片飄落的樹葉，微紅。他撿起來細細看了，說：“哥，現在才是六月，樹葉都開始凋零了，看來並不是所有的樹都能活到秋天或者冬天。”
    “恩，雖然樹葉不能，但是作為樹本身，是一年一年的成長的。”顧陌樂觀地說，他不明白為什麼顧恩這麼感慨，也許這是醫院吧，不由得有聯想到生老病死人生無常。
    顧恩嗅了嗅那片落葉，這片葉有些地方被鏤空了，不知道是不是被什麼蟲吞噬掉了。他把撿起的落下又拋擲到椅子背後的泥土裏，心想著：塵歸塵，土歸土。
    此時，有一對老人來了，年齡上可以稱得上他們的爺爺奶奶輩人物了，老爺爺推著老奶奶，細心周到的提醒老奶奶注意些什麼，比如指著某個樹說：那是梧桐樹，春天會開花。前麵有個水池，裏麵的有魚。
    兩老人家的笑聲爽朗，臉上的褶子般的笑容使人如浴春風。
    他們走過後，一個依然對另外一個說著些什麼，好像永遠有話說似的。兩人靜靜地看著兩老，大約十分鍾後，直到輪椅轉彎，淹沒在樹影裏。
    “活那麼老不容易。”這次是顧陌說的，“應該有八十多了。”
    說完，他看向顧恩，這才發現顧恩正望著他，慢慢的他們靠近，感受到彼此的氣息，結果隻是額頭抵著額頭，顧恩的體溫比他的低，額間涼涼的。
    “哥。聽說人死後會變成星星守候著誰。哥，你說我們誰會先死。”顧恩認真地問。
    “我可不想變成星星才守護著誰。在活著的時候守護就好。我覺得大概是我先死吧，你比我年輕……”顧陌說完就起身，死亡這個話題，他從來不會避免，但是，卻總是無法好好地去麵對。
    忽然他想到母親，母親死的時候在想什麼呢？難道會變成星星嗎？
    也許顧恩會想到顧豐，顧陌將心比心。
    “不，我不想孤單的活在這個世界。”顧恩站起來，像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似的。
    “……這個世界怎麼都不會孤獨的，也許我死了以後，林曉還活著，那時候，說不定還可以談談年輕時的事，比如今天。你們都有共同的回憶了，都挨了林老一巴掌，算是共同的記憶。”顧陌打趣道，他甚至看到多年後的情景了。
    隻是他說完，顧恩就不再說話。
    他們沉默地了走了一段時間，最後顧陌先開口了，他笑著說：“你不知道，昨晚吳霧跟吳寧爬屋頂上。”
    “哦。”
    “還有，周葉似乎跟薛域在一起了。”顧陌又說了一個消息，這次依然是欣喜的語氣。
    “哦。”
    “還有……”顧陌想繼續說的時候，顧恩把人緊緊抱走，吻了起來。他不知道顧恩為什麼要吻他，不過，他們接吻已經變成一種習慣，哪還有心思問那麼多。
    等心跳不再那麼跳的時候，顧陌聽到一種頗為鬱悶的嗓音從他的胸口傳出。
    “哥，我發現我不想聽那麼多我不知道的事。”
    “……哦。”顧陌以為顧恩是挺煩了，他以為自己太嘮叨了，隻是道歉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喜歡聽……”他們畢竟還年輕，離爺爺奶奶的年齡還早著。
    “哥，我的意思說，我想與你有共同的回憶。”顧恩更為不悅，他懲罰性地咬了咬顧陌的嘴巴。
    吃痛的顧陌，猶豫了一下，說：
    “哦，所以我說給你聽了啊。”
    “……”
    他們是兩個不同的個體，當然不能每分每秒都在一起，在每分每秒中有發生許多事情。顧陌最好摸摸顧恩的頭，安慰道：
    “流星雨，弟弟你想許什麼願望？”
    “哥呢？”
    “世界和平。”
    “……世界如何關哥什麼事？”顧恩以為會聽到跟自己有點的一點點信息，結果他多想，不由得惱怒。
    “你呢？”
    “星星不會掉落下去。”顧陌想，既然是流行雨，這算哪門子願望，所以他笑了起來，笑著望著天空，天空上有幾朵悠閑的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