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這個庭院真大，顧陌好幾次不知往哪個方向走時，弟弟就出聲提醒一下。顧陌牽著弟弟的手時，心裏有一種異樣感，他小時候可從來沒兄弟姐妹，弟弟的手涼涼的，大概是在夜裏吹久了風的緣故。
    雖然這兄弟的緣分來得晚了點，他打算好好珍惜。
    也許所謂的情誼就是從相互分擔生活中點點滴滴的煩惱開始。
    “我有一個朋友，周葉，他今晚說喜歡我。”顧陌平常其實不怎麼愛吐露心事，他總覺得有些事說跟不說沒什麼兩樣，有時候，一說出口便如同倒出去的水，後悔了怎麼辦？但他能知道怎麼才能交朋友。
    跟畫畫差不多，一筆一筆，慢慢地，掏心掏肺，勤奮而執著。
    弟弟的身體僵硬了一下，緊閉著雙唇，似乎不願意走了。四目相對，顧陌先瞥開眼……分享這種事——好看。
    這個時候，天邊出現了一輪月亮，顧陌放開了弟弟的手，指著月亮說：“月亮。”
    顧陌專心看月亮，沒留意到身邊的人因為放手，臉上浮現出一閃而過不悅的神情。
    而顧恩把自己涼涼的手插進褲兜裏，以免自己衝動地去抓顧陌的手。顧陌跟父親很像，顧陌的手跟父親的手卻是不一樣的，顧陌的手暖。
    月亮？顧恩想那個周葉也跟顧陌這樣在月光下散步嗎？
    “你喜歡月亮多一些，還是喜歡你的朋友多一些？”
    顧恩這樣問，他仰望著天空，那月亮彎彎的，發出白色柔和的光。
    “我喜歡畫月亮。當然跟喜歡周葉多一些。”
    顧陌思考了一會，笑著說，他第一次聽到別人問這一種問題，心底直覺顧恩真是好可愛，為了逗一逗顧恩，他不禁反問道：
    “那是喜歡月亮多，還是喜歡我一些。”
    他甚至還提示，“月亮遠在天邊，我才是你親近的人。”
    “我看月亮的時間比看你的時間多一些。”
    “哦。”
    確實，顧恩原來是個念舊的人。
    還是心理有點失望，失望的同時顧陌這才察覺到自己竟然這麼期待呢。
    他們走到了一片紫竹林邊，風吹過，竹葉便發出一陣清響。
    顧恩伸手摘了一片竹葉，無意識的放在唇邊。
    “那你喜歡他嗎？”
    “嗯？”顧陌也有樣學樣，也摘了一片竹葉，他一下沒反應過來弟弟問的是什麼。
    “周葉。”崩出了兩個硬邦邦的字。
    “不是那麼簡單……嗯，第一他是男人，第二，他是不是一般的男人。所以……顧恩，你會吹這個嗎？”一邊說著，顧陌一邊拿起竹葉，竹子在唇邊噗噗了幾聲，沒有一絲音律感。他一臉愁悶，一半是因為周葉。
    “男人。”顧恩重複著這個字眼，一邊重複一邊凝視著顧陌。
    “咳咳咳，是啊。”當下顧陌的臉裝作無所謂的望望月亮，其實他的臉發燙了，他知道這種事情不應該曬在月光下。
    “那是喜歡周葉這個男人？”
    “……”
    顧陌默不作聲，低頭看看時間，便借口說，有點晚了，我回去休息了。”
    “等等，我吹首曲子給你聽。”
    之後，顧陌一臉驚訝，因為弟弟竟然吹了一首《長相思》，曲調淒美。弟弟也沉醉其中，吹著吹著，閉上眼，在紫竹林裏像一個不沾染紅塵的人，順暢而沉靜的呼吸，頭隨著音律一動一動的，仿佛這個曲子他演奏很多遍了。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曲終，顧陌不由得啪啪地鼓掌。
    “真好聽。謝謝。我估計今晚可以做一個好夢了。”
    “我還會一些曲子，以後吹給你聽。”顧恩笑了。
    這一笑，把顧陌給迷住了，他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弟弟的笑容，俊美且溫柔，第一次弟弟真的笑了，暖暖的，如同春水。
    “你笑起來很美。”顧陌衷心地讚道。
    “周葉也會吹曲子給你聽嗎？除了他是一個男人外，還有什麼優點？”顧恩依舊不放過這個問題。
    顧陌頭疼，難道這種不放棄這種精神還表現在問問題上麵？而且……什麼叫除了男人外有什麼優點？怎麼就認為男人是一個優點了？
    “他……他就是我的兄弟，就跟你是我的兄弟是一樣的。”
    “兄弟在這方麵占有優勢？”
    “……”
    他們又糾纏了許久，顧陌被繞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一些什麼。在口幹舌燥，心煩意亂時，他終於回到了自己的窩裏，在他要關門時，顧恩忽然抓住他的手，用力一拉，他就不穩地撲倒了顧恩的懷裏。
    “哥。”在他想問顧恩怎麼回事時，他聽到夢寐以求的呼喚。
    所以他隻剩下張著嘴，繼而點點頭，以一種寵溺地聲音說：“顧恩，很好，以後都這樣叫。”
    “我會對你好的。”
    顧恩突然搶了他的台詞。
    “咳咳……你的覺悟很好。”顧陌認為自己也得努力了，加油。
    他腦補了孔融讓梨的故事，以後他有好的，一定首先考慮到弟弟。比如……
    “我朋友周葉還是很好的，如果，我說如果顧恩，你喜歡我介紹認識的話……”他說的含蓄，不知道弟弟明白不明白。
    “介紹認識？”輕蔑的嗤笑聲而起。
    “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可能能掌控得了他，前提是，你喜歡男人。”
    “哥也是男人。”
    “恩？”
    有點聽不懂，他當然是個男人。他疑惑地望著弟弟，眼神清澈如水。
    “沒什麼，對，肥水不流外人田是對的。”
    “是吧。”
    他想也許周葉的問題就這樣得到了解決，明天也許就不一樣了，顧陌樂天知足地笑了笑。
    顧陌被抱得緊緊的，可能是弟弟跟他一樣，缺少手足之情，所以一旦得到了，就舍不得放手。良久，顧陌快在顧恩的懷抱了睡著時，他終於被放開了。
    “睡了？”
    “真困啊。”好不容易張開眼。“我可以去睡覺了嗎？雖然，我們相親相愛是好事，但……我太需要我的床了。”
    顧陌又閉上眼，手摸索了一會，好像在尋找著一個枕頭，那雙手攀爬著，像植物的藤蔓，充滿著無聲的誘惑。
    那晚，顧陌睡得不怎麼好，因為一夜他總覺得有蚊子在咬他，不得安寧，第二天，照鏡子時，果然身體的好幾個地方有紅紅的，有被咬得痕跡。他昨晚太能睡了，他都懶得抬手打蚊子了。
    夏天還早著，院裏的植物多，蚊子也防不勝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