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花事了之醉荼蘼  第九十一章 煙花冷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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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鼎泰宮,後山。
    炎一腆著肥胖的老臉又笑了笑:“南宮公子,你對老衲的提議,意下如何呀?”
    南宮墨負著手,遠遠眺望著夜空中,鼎泰宮正殿的方向道:“小爺我真覺得大師你的提議不怎麼樣,全無新意激不起一點興趣。”
    炎一站在他身後的不遠處,微微皺了下幾乎禿光了的眉頭道:“老衲不明白南宮公子想要甚麼新意?修煉武功秘笈難道不就是這世間最有新意的事嗎?”
    “日光之下並無新事,循環流轉,該虛空的還是虛空,大師難道沒聽過?”
    炎一有些吃癟,鬆弛的臉頰,因為氣惱而略顯鼓脹。
    南宮墨瞥了他一眼,自顧自的道:“你們出家的和尚,初出家的,叫做沙彌,意思是勤加策勵,息惡行慈,年滿二十歲,受了比丘戒的,稱為比丘,意思是上乞佛法,下乞飲食的乞士,受了比丘戒的五年之內,不得做出家同道之師,五年之後,若是已經通曉了全部戒律,才可以用所學習的特長做師傅,稱為軌範師,梵語叫做阿梨耶,受人依止,教人習誦,滿了十年之後,又可以被稱作親教師,再滿二十年,稱為上座,呆滿五十年以上者,稱為耆宿長老,是這樣的吧?”
    炎一擎著念珠,雙手在胸前合十:“南宮公子,真乃有慧根,不用修習佛法,都曉得我們出家人的事,老衲佩服,佩服。”
    “凡是出家做和尚的都要剃光頭發,這在佛教中叫做剃度我說得沒錯吧?”
    “正如公子所說。”
    “剃度是怎麼個來曆,又是為了做甚麼,大師是出家人,又是少林的武僧總教頭,總是比我一個小商人要通曉明白的多吧?”
    炎一轉了轉昏黃暗淡的眼珠子,斟酌著道:“老衲願聞其詳。”
    “相傳,佛祖釋迦牟尼最初對迦葉等五人說法的時候,曾經親手為他們剃去了頭發,表示願意接受他們做自己的弟子,通常的佛法都認為,世界是虛幻的,人生是苦難的,隻有斷除了一切的煩惱修行成佛,才能達到永恒的幸福,因此,剃度就是佛教出家僧侶受戒的一種儀式,意味著要剪掉三千煩惱絲,這故事,大師總還是聽過的吧?”
    炎一沉了一口氣催促道:“南宮公子,說佛法的時間有的是,咱們還是先來談談,你我二人一同修煉武功秘笈的事吧。”
    南宮墨不點他,繼續道:“你們出家人應該嚴守六根,這六根分別是眼、耳、鼻、舌、身、意,不曉得大師已經守住了幾根,還是說大師一根也沒有守住?”
    “南宮公子,今天的時間有限,咱們改天挑個清靜的時間,挑個清淨的地方,慢慢的再來說佛法,今天,就先抓緊時間,說說修煉武功秘笈的事吧。”
    南宮墨不耐煩的白了他一眼,搶白道:“老和尚你別打岔,小爺我現在正在跟你談修煉武功秘笈的事呢!等我說完了你再插嘴!現在沒叫你說話!”
    炎一有些忍氣吞聲的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閉了嘴,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我們不出家的人,對於你們出家人的生活還是不太了解,但是,再不了解,也不會不清楚你們有三毒五戒的清規戒律,這三毒分別是,貪、嗔、癡三種最根本的煩惱,貪是為了貪欲,為了謀取利益而傷害別人欺騙別人,嗔就是生氣發火,因為喪失了理智,而做出傷害自己和傷害別人的事,癡是愚癡沒有智慧不明白事理,凡事隻看到了表麵,而不了解其根本實質,令自己的行為失當傷害自己和別人,五戒又分別是指殺、盜、淫、妄、酒,殺是要求你們不傷害眾生,盜是要求你們不盜取眾生的便宜,淫是要求你們不亂搞男女關係,妄是要求你們時刻保持神智清明,這些大師又做到了幾條?是沒有貪心呢,還是沒有發火,是沒有殺生害命呢,還是沒有招嫖,酒就不用說了,江湖上隻要是個人都清楚,以大師的酒量喝小爺我三個人的酒量根本就是小意思。”
    “老衲不明白,南宮公子想說甚麼。”
    “我想說甚麼大師不明白?世界的人共分為兩種,一種是表麵上看起來傻實質上並不傻,一種是表麵上看起來不傻實質上傻得要命,不曉得大師是哪一種?”
    炎一緊緊攥著自己袈裟的一個邊角,眼眶邊角的粘膜都有些發紅。
    “這秘笈本來就不是你的東西,你因為自己的貪欲,集合了各大門派滅了泰山派的門,讓我娘子家破人亡無家可歸,後來又反複派峨嵋和武當對我娘子下死手,不趕盡殺絕決不罷休,現在秘笈到手了你還不死心,還想拉著我跟你一齊修煉,你的意圖明顯的不能再明顯了。”
    “南宮公子誤會了,老衲這都是一片好心好意,薛掌門既然是南宮公子的娘子,那為甚麼不和公子你一同修煉武功秘笈,而是自己一個人霸著這秘笈呢,這明擺著就是有詐啊,老衲並不是不相信公子,老衲是不相信薛掌門,這姑娘的性子太刁鑽古怪,老衲年事已高,你們年輕人相信許多假事,我們老年人懷疑許多真事,就算她說這秘笈是真的,老衲又如何得知,所以一定要有個充足的理由叫老衲相信,此事確然當真,如果秘笈是真的,老衲要同公子一齊修煉,以薛掌門現在處處事事回避公子的態度,一定會跳出來斷然拒絕,如果秘笈是假的,那麼薛掌門必然會同意你我二人一齊修煉,到時候,結局一目了然,南宮公子難道就不想弄清楚,自己在薛掌門心目中的地位,到底有多高或者是有多低嗎?”
    “我自己的娘子我自己心裏麵有數,不勞大師費心,大師若是有這些打聽別人隱私的閑工夫,還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己的事。”
    “南宮公子還是太年少啊,日前老衲聽聞了一樁秘辛,不知公子有沒有興趣也來聽一下?”
    “大師的秘辛小爺我還是少聽為妙,免得惹禍上身。”
    “即便是南宮公子不聽,也未必就不會惹禍上身。”
    南宮墨看他的眼神,已經是冰冷銳利的快要殺人了,炎一欠了欠身子繼續道:“日前老衲聽聞,薛掌門趁你來我們少林的時候,私下裏答應了衡山陸掌門家填房續弦的婚約,老衲十分為公子擔憂呢。”
    “大師你還真是多慮了,小爺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擔憂,我這娘子的性子我太清楚了,就陸掌門家男子的那些樣貌,我娘子她就是這輩子都不嫁人了,也絕不會同意他們家提出來的婚約,這點到死都不會改變。”
    “南宮公子當真就這樣自信?”
    “大師,自信不自信不是用說得而是用做得,你會這樣子來問我,說明你自己就沒有這樣的自信,你不是號稱,所有被你搞上手的女子,一開始都跩得不行,最後還不是照樣被你給收拾的服服帖帖,難不成這些女子裏麵,大師就連一個能讓自己自信的,可以說大話的女子都沒有遇到嗎?你活了這麼大年紀,身邊卻連一個能夠信得過的女子都沒有,那不是太可悲了嗎?”
    炎一的老臉冷了冷,重又堆上一副笑臉道:“老衲身為老者,自然應該多關心一下你們這些小字輩的,俗話說得好,小夫妻吵架床頭吵床尾和,想來老衲聽來的這消息也不盡真實,隻要沒有事那自然是最好。
    南宮墨抽了抽嘴角,很鄙夷的冷笑了一下,炎一又道:“那南宮公子就真的對這本秘笈,一點都不感興趣嗎?真的就不想成為武林最強者?”
    “大師,當最強者很累的,小爺我很滿意自己的現狀,所以,最強者之類的事,還是要請大師這種有能力有學識又博愛的人來拋頭露麵的勝任才可以,小爺我既沒有資曆,也沒有資格來跟大師搶,再說小爺我也不敢跟大師搶,我願意把修煉武功秘笈的機會拱手相讓。”
    “那老衲如何得知,公子說得修煉方法就一定是真的呢?”
    “我又沒有修煉過,我隻是代我娘子傳個話罷了,秘笈是她的修煉的方法也是她的,人家有孕在身不方便出山,大師你總不好逼著一個,懷了身孕的弱女子當麵教你修煉武功秘笈吧。”
    “修煉武功秘笈事關大體豈能兒戲,退一萬步說,萬一薛掌門這方法有問題,或者是南宮公子你口頭傳達的不到位,或者是老衲沒有聽個全麵,豈不是功虧一簣?功虧一簣也是小事,江湖上有多少高手大家,不都是因為修煉武功秘笈不得法而走火入魔,老衲若是走火入了魔,這責任你們要如何負?如何負得起?別說到時候我們少林的弟子們不會放過你們,就是朝廷得知了,你們不隻是吃不了兜著走!還得人頭搬家!到時候,便是一百個你們的家產也是賠不起的!”
    南宮墨打量著他緩緩的開口道:“大師隻說了沒有修煉成功的後果,若是修煉成功呢?大師還會不會留我們一條性命,還是說不管是否修煉成功,我們這些人都是要死的,所以剛剛大師才敢如此肆無忌憚的,拿朝廷來要挾我們?”
    他明白,現如今就是在跟炎一打心理戰,每個人都是這樣,炎一也不例外,如果絕口不提修煉成功之後的事,炎一就會清楚,這秘笈從一開始就是假的,因為你都不做成功之後的打算,又何談將來,這個時候就隻有一再強調修煉之後的事,一再軟磨硬泡的跟他提條件講價錢,才可以側麵烘托出這秘笈的真實性。
    他在計算時間,等到炎一把他剛剛說得那些話都聽明白,想通了理順了又接著道:“那大師說說,我們把秘笈給了你,你若是修煉成功了,對我們有甚麼好處?僅僅是不殺我們?”
    講價錢真的是一門學問,南宮墨記得,他小的時候,聽他爹講過一個,關於講價錢的話本子,那話本子裏說,臨街開了兩家麵館,一家生意超級火爆,可是老也不賺錢,另一家生意正常,可是每一筆不但賺夠了本,還有盈利。
    都說是無奸不商,其實不是無奸不商,是無秘訣不生意。
    生意火爆可是常年不賺錢的那家人,對每一個進店吃麵的客人,都會很死板的問一句要不要加蛋,而生意正常的那家麵館,經營理念就完全不同,他們不會問客人要不要加蛋,他們隻會問客人,是要加一個蛋還是要加兩個蛋。
    這可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氣死人,你問人家要不要加蛋,人家如果說不加,你就一點額外的收入也沒有,而問加一個還是加兩個的,你問了,人家礙於麵子不好拒絕你,就會說那加一個好了,這樣子,不但回本,還有盈利,所以說,講價錢的過程,就是揣摩人心的過程。
    炎一也不是傻子,他是個老狐狸,他比南宮墨的年紀更大也更精明,炎一笑而不答,這氣氛看似和諧友好,實則各自心懷叵測,一時間談話成了僵局,炎一不開口南宮墨也不開口,又是一個打不開的僵局,夜空中隻有盛夏時節微涼的山風,還夾雜著一些荼蘼花凋零之前最後的芬芳,然後,炎一半隱在樹叢的陰影中,避重就輕的道:“這事嘛,老衲暫時還沒有考慮過,咱們可以再具體詳談。”
    南宮墨做了個繼續的手勢,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炎一習慣性的,摸著自己肥胖下垂的雙下巴,嘟著老臉道:“這樣吧,老衲提個要求,如果南宮公子能夠同意,那麼,老衲不但可以保證不殺你們,還可以保證你們兩個門派日後運作正常,咱們生意常常做,錢也可以一齊賺嘛!”
    “哦?大師有話直說,隻要小爺我能辦得到,有錢大家當然可以一齊賺了。”
    炎一突然間咧開大嘴笑起來,他那老臉上深刻的皺紋,瞬間就擠到了一齊,好像連蚊子蒼蠅螞蟻,都可以一同夾死:“老衲還有一大心腹之患就是薛掌門。”
    “看來我娘子這人,還真是不怎麼可愛,不怎麼會處理人際關係,竟然有幸榮登上了大師的人際關係黑名單,還成了心腹大患。”
    “是啊,南宮公子這小娘子,委實是不怎麼招人喜歡啊!老衲一直瞧著她那個猖狂的樣子就很不爽,老衲一直想要挫挫她的銳氣,殺殺她的威風!”
    “如此說來,大師要我做得事,就是殺一殺我娘子的威風了?”
    “公子幫老衲做事,老衲保證,絕對留著你心愛的美人一條性命,南宮公子還沒瞧夠你那美的妖孽的小娘子吧。”
    ……
    “老衲也不用公子特意去做甚麼,就是給她點顏色瞧瞧叫她傷傷心,老衲見過了薛掌門笑的樣子,生氣的樣子,憤怒的樣子,獨獨是沒有見過薛掌門傷心的樣子,委實是有些想瞧,這事對於南宮公子來說,應該不是甚麼難以做到的事。”
    ……
    “怎麼?公子這表情是不想做?或者說是舍不得美人傷心,下不了手?”
    ……
    “又沒有叫你真的去做,隻不過是暫時假戲真做一下。”
    “你說得這事,我是絕對不會去做得,今天的談話到此為止,這秘笈,你愛信它是真的,就信它是真的,愛信它是假的,就信它是假的,能不能取了我們的性命,那得看你自己的造化,練的成一切好說,練不成一切白費,再說一遍,我娘子在靈溪大會上的身手,你已經見識過了,小爺我勸你,最好不要沒事找事自討苦吃,我娘子的性子,就是順著毛萬事大吉,不順著毛就要紮一手血,你把她激怒了,估計不會有甚麼好果子吃,而且我勸你,最好不要動不動就搬朝廷出來當救兵,如果天子真的在乎你,真的願意不管發生任何事都無條件為你撐腰,那大師您今年在唐晚詞的麵前,也就不必如此的跌身價,不必賠錢買平安!先看清楚自己的江湖地位再來說話!論財力我們恒山一點不比少林差!論武功我們泰山也絕對在少林之上!敬著你叫你一聲大師,不敬著你就甚麼都不是!少在這裏充大頭!你畢竟不是唐晚詞!也沒有唐晚詞的手腕!別整日裏做白日夢的以為,朝廷離開了你當真就活不下去!”
    炎一挨了搶白,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胸口不斷地急劇起伏著,平複了一下情緒後道:“老衲聽說,麝香可以致婦人小產,不曉得這消息確不確切。”
    南宮墨緊張的盯著他,咬了一下嘴唇道:“你想做甚麼?”
    “老衲已經沒有兒子了,可是老衲十分想要個兒子,老衲的這心情是沒人能夠理解的,不如南宮公子也試一下,試一下沒有了兒子會是個甚麼樣的心情,或許試過之後就會老老實實願意幫老衲的忙了。”
    南宮墨的眼神愈來愈冰冷,嗓音裏也帶了些威懾:“我娘子現在有身孕,不能太傷心,也絕對不可以受到一點點傷害,隻要你答應我,保證她和我孩子的安全,你讓我做甚麼都可以,你若是不能說到做到,就隨時準備好把你的這條老命交出來好了,我南宮墨說話素來說得出做得到,你最好別逼我走絕路。”
    炎一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頜首道:“老衲絕無戲言,隻要南宮公子願意幫老衲除掉這個不情之請的心腹大患,老衲敢以項上的人頭做擔保,絕不動薛掌門和她腹中的孩子一根毫毛,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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