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秋教官不情願，典獄長卻不想得罪馮徹，第二天早檢的鈴聲還是換了首溫和歡快的。
    林邊一邊默默感歎140號手眼通天，一邊幫他疊著被子。
    今天馮徹在早檢之前就睜了眼，心血來潮的想去出個操，他剛一起來，林邊就幫他把被子疊的規規矩矩。
    馮徹心想這人心思玲瓏，手腳麻利，要用的時候又十分順手，除了欠缺反應，還真沒什麼讓自己不滿意的地方。
    C監出操就是繞著監獄跑四圈，然後就開始吃早飯，馮徹打小就不愛喝粥，於是拿了林邊饅頭把自己喝過一口的粥換給他。林邊早就習慣了這種情況，隻好把兩碗粥都喝了。
    馮徹見林邊神色平靜的喝了自己的粥，不由得生出小時候養的寵物吃掉自己喂的餌料時的感覺。
    林邊並沒有認識到自己已經被劃歸到寵物一類，雖然不喜歡吃，但還是把餐盤裏最後一口咽了下去。
    吃完早飯就該勞動了，馮徹和34號照例是不參加的，一直在輕鬆的鞋幫加工組的霍千亦不知為何被調到了機裝組。
    霍千亦剛來，什麼都不會，但態度十分勤學好問，一直纏著組長王驍，要王驍教他。
    可是都過去了一整天，還是沒學會。
    多虧了霍千亦，才讓王驍沒工夫去找林邊的麻煩，林邊總算在下午自由活動之前完成了任務。
    C監每周末下午5點之後是自由活動時間，喜歡運動的多半都在操場上打球，不喜歡的也可以去圖書室看書。
    馮徹沒興趣參加這些活動，就在監區的綠化帶瞎逛，走著走著突然想起褲兜裏還有一根之前孫猴子孝敬給自己的煙沒抽。
    這個孫猴子是個慣偷，在監獄裏進進出出的，每次都能順點外麵的東西進來。
    煙這樣的東西在犯人中很搶手，孫猴子也是坐地起價，賣100塊一支。
    不過孫猴子不敢在馮徹身上拔毛，馮徹剛進來沒多久，就把手裏剩下的三支煙和半盒火柴孝敬給了他。
    北邊的草地通常都沒什麼人過來，馮徹躲在這兒抽了根煙，剛想回去，就看到林邊被一個一舍的犯人拎到花壇後麵。
    對方的意圖很明顯，想到林邊自己還得用一陣兒，馮徹就不太願意還有別人碰他。
    走過去的時候，那人剛脫了褲子，看到馮徹嚇了一跳，知道馮徹是惹不起的，連忙提上褲子跑開了。
    林邊趕緊從地上起來，朝馮徹鞠了一躬，然後就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馮徹看林邊滿身草屑，臉上還有點淤青的樣子覺得又可憐又好笑。
    “過來陪我坐坐。”
    說著就拽著林邊的胳膊去了一旁的草地。
    林邊順從聽話，這點讓馮徹十分滿意。但誰的話都聽，又讓馮徹覺得不太高興。
    不過林邊逆來順受是一回事，有人敢動他的人又是另一回事。
    第二天，那個對林邊不規矩的犯人就被黃虎揍了一頓，C監的犯人都明白，現在林邊有人護著，不能貿然出手了。
    不過像王驍之類有點勢力的還是時不時的對林邊加點拳腳，但隻要不過分，馮徹也懶得去管。
    就這樣過去了半年，二舍六房來了個新人。
    新來的叫做宋理，是個大學生，聽說是和朋友一起開公司，後來朋友卷了投資人的錢跑路，丟下他這個法人承擔責任。
    宋理生得好看，一進來馮徹就對他表現出很大的興趣。宋理本來就是彎的，對於馮徹的好意也沒拒絕，一來二去兩人就搞到了一起。
    馮徹有了宋理，找林邊的次數就少了，不過打飯搓澡依舊還是林邊在做。
    宋理一開始就容不得林邊，聽說了林邊的罪名更是覺得惡心。有的事兒當著馮徹的麵做有點兒跌份兒，在背地裏可沒少欺負林邊。
    又是周末自由活動的日子，馮徹跟宋理膩歪了一會兒，覺得沒什麼意思，突然想起林邊最近一到這時候就見不到人，不知道幹什麼去了。
    正好宋理說想去打球，馮徹就讓他去了。自己則在監區裏瞎逛，看看林邊究竟在搞什麼名堂。
    說來也巧，馮徹以前不會去鍋爐房後邊的的煤堆，今天不知道怎麼的就逛到那邊去了。
    當初黃虎為了哄宋理高興，把林邊弄到了鍋爐房。
    這事兒馮徹也知道，不過他對宋理的那股勁還沒過去，林邊也沒表現出什麼不滿，馮徹也就由著他去了。
    林邊被派去燒鍋爐也有兩個月了，這活兒又累又髒，一般犯人都不願意幹，C監的鍋爐房隻有林邊和六舍的一個大爺，大爺以前就燒過爐子，倒還習慣。林邊一個南方人，哪會生什麼爐子。可大爺到底是年紀大了，林邊看他一邊鏟煤，一邊咳嗽的樣子還是不忍心，就攬下了大半的體力活兒。上個星期大爺的刑期到了，現在鍋爐房就剩林邊一個人。
    大概是鍋爐房的勞動強度太大，林邊最近總感覺左眼越來越模糊，頭也昏昏沉沉記不住事兒，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到出獄，隻求能過一天是一天。
    不過有的事情還是要未雨綢繆，所以馮徹在鍋爐房找到林邊時，林邊正在磨一把鐵勺。
    發現有人進來，林邊連忙把勺子藏在身後。夾帶金屬製品在C監屬於嚴重違重紀，被獄警知道了處罰是少不了的，林邊好不容易熬到了現在，實在不想為了這件事加刑。
    “你手裏拿的什麼？”
    林邊搖了搖頭往後退了一步。
    “拿出來。”
    馮徹逼近林邊，一把捏住他的手腕。卻沒想到林邊有這麼大力氣，死死捏著手裏的東西就是不鬆手。
    他脾氣一上來就動了真格，捏著林邊的手腕兒往外一掰，聽見哢嚓一聲，才把勺子從林邊手裏搶了過來。
    勺柄上磨出來的刃口顯然不是一兩天的功夫，這林邊平時溫溫吞吞的，看不出來是個骨頭斷了才鬆手的硬茬。
    “你磨這個幹什麼？”馮徹問道。
    林邊低著頭，因為疼痛額頭滲出汗來，但依舊是一言不發。
    這把勺子是34號出獄的時候偷偷給他的，那時候勺柄上剛剛有點刀刃的形狀。林邊知道，34號是在恐懼有一天熬不下去。
    林邊也有這種恐懼。
    他盡量讓自己不去回憶剛入獄那段日子，可是那個時候發生過的事還是會不受控製的在他腦海中回放，讓他每每想起，都像是又經曆了一次折磨。